孟绍霆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这一双手给轻轻的攥紧了一般,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静知这些年一直不爱将手伸出去让人看到,她从前很讲究完美,因为爱弹钢琴,对一双手更是在意无比,可是自从五年前发生那些事之后……

妈妈对她日夜不休不止的辱骂,一肚子的委屈和屈辱没有地方诉说的苦楚,在偶尔可以得到一场好眠的夜里,隔着薄薄的墙壁,她想要哭,却不敢哭出声来,蒙着被子将自己十根手指咬的鲜血淋漓,哆嗦着蜷缩在又冷又硬的床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到的却还是无边无止的黑暗。

她从来不知道,那些陪了她二十多年的良好的教养,完美的可以做范本的仪态,优雅的微笑,得体的举止,所有所有在她身上像是与生俱来的那些美好,被摧毁的时候,竟是那般的容易。

也许,说的难听一点,是她这个人的命“贱”。

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她如鱼得水,过贫贱的生活的时候,她却还是可以飞快的让自己适应。

做千金小姐的时候,她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做一个最卑贱最怯弱生活在最底层挣扎的普通女人的时候,她依旧是咬咬牙就可以撑过去。

就像是现在,明明在这个人身边日日都像是折磨,明明心里苦的像是吞了黄连,她却还是可以笑吟吟的活下去。

现在坐在这样漂亮的花园里,再去想那些住在最便宜的租住区,每天做不完的工作,洗不完的衣服,一身的油烟味儿,在家里挨骂,出去打工看白眼,走在街上,听到喇叭声都会吓的浑身冒冷汗,坐在家里听到催缴一应费用的叩门声就会恐慌的屏住呼吸,在紧张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的咬自己的手指直到鲜血淋漓,见到人就无法控制的低下头,胆怯的像是受惊的小雀儿一般的那些日子,竟是恍若一梦。

静知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手掌心里一根一根抽出来,她端详了一下,方才抬起头,将手递到他面前来,安静的看着他:“是不是很难看?”

孟绍霆眼底似有淡淡的苦楚,“不。”

我只是看你这样,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静知微微一笑:“看惯了,也就不觉得难看了,只是……以后是不能弹钢琴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没人会说你。”他的语调有些急迫。

“不,是我自己看了自己这样心里难过,不如干脆撂开在一边。”

静知将手指蜷缩起来,握在掌心里,她低了头,似在一个人默默的回忆,又似在对他说:“这是我爸爸去世后,我养成的坏习惯,每次我晚上睡不着,想到爸爸,想到那个可怜的孩……”

静知摇摇头,眉心皱的很紧,似乎说起那些黑暗的过往都会头痛难耐一般,她撑了太阳穴,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许久之后,又慢慢说道:“想他们想的难受的时候,被妈妈骂的无地自容却又不敢哭出来的时候,走在外面迎接那些人的冷脸和指指戳戳的时候,没有办法交房租交水费,被人赶着搬家,被地痞骚扰欺负,被妈妈逼着和形形色色猥琐的恶心的男人相亲,被那些流氓敲窗户,听到妈妈和那些人破口大骂的时候,走在路上,听到人家说,看,就是那个女人,长的清清秀秀的,却和男人乱搞,怀了孩子都不知道爸爸是谁的时候,孟绍霆,你知不知道那一种如同沼泽一般越陷越深的痛苦,无法自拔的痛苦有多么的难熬么?”

她的眼泪倏然的滚落了下来,她却不管,依旧是静静的望着面前的繁花似锦:“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静园支撑着我,那是爸爸留给我和妈妈唯一的东西,虽然被卖掉了,但是至少它还完整的存在着,我去看看它,就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后来,静园被拆掉了,甚至在我得到消息一口气跑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张牙舞爪的推土机和一大片的废墟,就是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死的念头,可是最后,我哭了一场之后,我在心里想,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爸爸呢?我连他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都保不住……”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抖的几乎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孟绍霆脸色一片的惨白,他如同木偶一般站在那里,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来。

如果不是她此刻亲口告诉他,他真的没有办法想象,除却那让他震撼的一些事情之外,她竟是还承受了这样多。

那一句话一个个字,都像是凿子一样在他心上硬生生的凿出了一个个血淋淋的洞。

他甚至不敢开口,不敢打断她,虽然听她这般平静的微笑着讲她经历的过往对他不啻于一种凌迟,但他不能动弹,不能开口,只是脑子里轰然的响着,听到她细细小小的声音像是穿透迷雾的清泉,冷飕飕的滑过他的心房。

“到后来,我遇到了绍轩,是他解救了我,把我从那样屈辱的生活之中救了出来,我起初不知道他是孟绍轩,心想这样一个人这样待我,倒也值得托付终生了。到最后,他的身份揭露出来,我不想再见他,也拒绝了他的示好,只因为他是孟家的人,而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最恨的人,就是你们孟家的人。”

说起绍轩,她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点,声音也温软了下来,孟绍霆双手攥的很紧,掌心里的疼已经几乎麻木了,他只是怔仲的听着,听她五年后第一次和他说这样多的话,听她五年后第一次对他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讲话,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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