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下午静悄悄的,墨香渐浓。

诸葛案上的笔墨纸砚,每一件都极为讲究,端木绯用得趁手极了,笔下也如行云流水,写得畅快淋漓。

她身旁的另一张书案前,章大夫人也是同样的姿势,右腕轻悬,凝神于狼毫笔尖,笔走龙蛇。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宁静致远的气息,静谧无声。

服侍笔墨的两个章家丫鬟从头看到了尾,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着,忍不住在端木绯的身上多流连了一会儿。

这位端木四姑娘和她们夫人都在抄《左传》,只不过一个抄的是第一卷,另一个抄的是第三卷,她们所抄的那一页都是方才由对方随意地翻开选的。

刚刚端木四姑娘对着那页书扫了几眼后,就开始抄了,那之后,她的笔就没停下过,只沾了一下墨,就一气呵成地把一张笺纸写满了。

在两个丫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端木绯笑眯眯地收了手,把刚写好的那张纸检查了一遍,满意地微微勾唇。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是想道:莫非这位端木四姑娘只是看了不到五息的时间就把那页艰涩的文章全部背下来了?!那她岂不是过目不忘?!

又或者端木四姑娘本就把《左传》背得烂熟于心?!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两个丫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旁,章大夫人还在不紧不慢地写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端木绯何时收的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笔端中。

须臾,章大夫人便写完了最后一竖,这才气定神闲地收笔,然后把手里的狼毫笔放在了一旁的笔架上。

她笑着走到了端木绯身旁,朝她刚写好的那张浣花笺看去,纸上还是那手漂亮清婉的簪花小楷,一字字工整得仿佛印刷出来的一般。

“端木四姑娘,你‘抄’书果然是快!”

章大夫人看着端木绯的眸子里柔和如水,璀璨似星。

这个小丫头哪里是“抄”书,是“默”书才对,也难怪她这么快就把这本《石氏星经》给抄了一遍。

有趣。

章大夫人眼里那满满的笑意几乎快要溢出。

小丫头实在是太可爱、也太好玩了,自己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孩子,要是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一定会掬在掌心,疼得如珠似宝。

她们可以一起弹琴、下棋、画画、读书、写字……

章大夫人其实也很想看看端木绯的隶书、楷书写得如何,但怕“打草惊蛇”把这个神秘兮兮的小姑娘吓跑了,不动声色,拉着她到窗边坐下,漫天闲聊起来,聊数、聊棋、聊画。

说到画时,章大夫人就想起了一件事,笑着道:“端木四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楚大姑娘的那幅飞瀑图?”

端木绯愣了愣,小脸上难掩惊讶之色,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章大夫人笑吟吟地又道:“正好我找宣国公借了那幅飞瀑图,你可想看看?”

端木绯双目微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见这幅画,又点了点头,小脸上难免就透出一抹急切。

章大夫人笑得更欢,正要吩咐人去取画,一个丫鬟进来禀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章大夫人第一反应就是章大老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可是往窗外一看,却发现夕阳已经西下,她方才和端木绯聊得投契,竟是完全没注意到她俩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端木绯听到章大老爷回来了,便起身道:“章大夫人,时候不早,我就先告辞了。下次我再来找夫人看画。”

章大夫人心里依依不舍,也没再留她,颔首道:“好,‘下次’我再请你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雨薇。”章大夫人叫了一声大丫鬟的名字,大丫鬟就把一个红漆木雕花匣子捧了过来,“端木四姑娘,这是我闲暇时制的浣花笺……你可不要跟我客气。”

端木绯一听到浣花笺,眸子晶亮,从善如流地收下了,对着章大夫人福了福,“多谢章大夫人。”

丫鬟在前头为她打帘,端木绯正要出去,忍不住转头往放在一旁的三足香炉上望了一眼,鼻子又动了动。

今天的笔墨纸砚茶什么都很好,就是这熏香似乎不太对。

思绪一闪而过,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给章大老爷行礼的声音,端木绯便走出了东次间,与走进正堂的章大老爷默默地福了福,就继续往前走去,离开了鸿涛轩。

夕阳下,随处可见那姹紫嫣红的花木在金色的余辉下摇曳招展,空气中随风飘来阵阵沁人的花香。

端木绯步履轻快地原路返回,双手捧着那个装着笺纸的木匣子,舍不得撒手了。

这浣花笺可是好东西!

章大夫人可真好啊,比传闻中的还要好!

端木绯心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笑眯了眼。

对于章大夫人,早在端木绯还是楚青辞时,就久仰其名,不过在今年的避暑之行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楚、闻、章、祁四大世家百年来同气连枝,自然也互有联姻,楚青辞的一位姑母就是嫁给了章家嫡枝的二老爷,所以,对于淮北章家,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章家也是自前朝就屹立不倒的书香世家,以诗书传家,已经辉煌了近两百年,章家的历史上不知道出了多少进士、大儒,出将入相,在两朝的历史上都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便是这十几年来,章家颇有一种淡出朝堂的架势,可是这朝堂上还有不少官员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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