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王家名下是有庄子、小宅子的,但是如今这些早就已经被东厂变卖了,家中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还债了,如今的王家可说是一穷二白。

也只有嫁出去的姑娘派人送了些银子回来,但也不敢多,更不敢亲自过来,夫家怕被连累,那些出嫁的姑娘怕被夫家休弃,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为王家出头,只想等过了这风声再说……

这才不到一盏茶功夫,王大夫人余氏的手中就被王家几位姑奶奶派来的人塞了两三百两银票,可是这点银子能顶什么事,还不够这一大家子百余号人吃上两三天的……

“母亲……”戴着帷帽遮掩面容的王婉如扯了扯余氏的袖子,想说他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站在街上让人笑话吧。

王婉如的话还没出口,前方的人群就起了一片骚动,人群渐渐地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一辆朱轮车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停在了他们跟前。

能乘坐朱轮车的也唯有那些有诰命封号的公主、王妃、郡主等等的贵女。

王家人不禁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穿着青碧色对襟褙子的丫鬟先从朱轮车上跳了下来,跟着就扶着一个身穿月白色绣梅兰竹襦裙的少女下来。

少女娇弱如兰,娇美似莲,身姿袅袅,仿佛风一吹,人就会倒下似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认识这个少女,但是在场的王家人确实认识的。

季兰舟!

王家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季兰舟的身上,这一刻,愤怒涌上他们所有人的心头,压抑了一月的怒火瞬间如火山爆发般喷涌了出来,几乎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赵氏想骂,王之濂也想骂,却被王婉如抢在了前面。

“季兰舟,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王婉如气势汹汹地咆哮着,大步流星地朝季兰舟走了过去,仿佛要吞了她似的,“都是你害了我们家,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你还想害我们吗?!”

季兰舟怯怯地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受了惊吓,风一吹,她的裙摆被吹得微微鼓起,那纤细的身子纤弱得仿佛会折断。

“如表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她揉了揉手里的帕子,那纤长的手指因为使力而微微发白,她又退了一步,“既然你们不想见我,那……那我就走了。”

说着,季兰舟转身就想上她的朱轮车。

见状,王之濂和赵氏母子俩都急了,季兰舟是他们王家唯一的指望了,这若是季兰舟走了,他们就更没指望了。

“如姐儿,你怎么跟你表姐说话地!”王之濂扯着嗓门怒斥王婉如。

赵氏也跟着斥道:“如姐儿,都是我把你惯坏了,长辈都在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赵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上前唤住季兰舟,劝道:“兰舟,你如表妹年纪小,不懂事,一向有口无心,你是表姐,就不要和自家妹妹计较了。”

季兰舟咬了咬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祖母,我是表姐,当然不会和她计较的……”

说话间,季兰舟的眸子隐隐浮现一层朦胧的水光,委屈而又隐忍。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早就知道王家侵占季家家产的事,此刻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明白,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王家这老的小的都这般欺负一个孤女,以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人家往死里欺负,说来说去,也就是吃准了季兰舟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罢了。

那些围观者皆是心有戚戚焉地交换着眼神,对这王家更为鄙夷了,像这种无耻的人家活该被革除爵位!

赵氏和王之濂此刻却顾不上周围的其他人了,他们现在眼里只有季兰舟这根救命稻草。

王之濂心急地说道:“兰舟,舅舅知道你是识大体的人,舅舅这些年来待你不薄,就算舅舅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兰舟,你去跟皇上求求情吧!”季兰舟是苦主,她现在又正得圣宠,被封为县主

“大舅父,我……我……”季兰舟不知所措地又揉了揉帕子,“皇上出去南巡了……”说着,她怯懦地看了王之濂一眼,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如一头无辜单纯的小鹿。

“季兰舟,你还要装模作样!”余氏在一旁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你分明就是故意害我家,你根本不安好心!侯……老爷,你不用再求她了,她分明就是来看我们家的好戏的!”

季兰舟闻言似是如遭雷击,眼眶里含满了泪珠,似乎随时都要滚落下来……

她樱唇微颤,低声说道:“大舅母,我今天过来,是想着外祖母离开这祖宅后无处居住,所以……”她欲言又止地咬了咬下唇,柔弱可怜。

“不用你假好心!”王婉如越看季兰舟这副样子就越火大,冷声打断了她,“我们王家的事不用你季家人多管闲事!

季兰舟咬了咬下唇,朝身旁的丫鬟看去,“夏竹……”

她只是唤了一声,丫鬟夏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绢纸,上前了几步,递给太夫人赵氏身旁的老嬷嬷。

季兰舟怯怯地又道:“这是城西一处宅子的契纸,外祖母,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尽管搬过去住就是。我知道我是外人……”

说着,季兰舟的声音变得艰涩无比,她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上了朱轮车,只留下一道单薄纤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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