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吃完饭,有的到书屋后面的小园子里嬉戏玩耍,有的回到书屋趴在桌子上午休。一直到下午开课前,那先生才重新出现,站在门口沉声道:“你们几个,出来。”
饿得前心贴后心的老几位,赶紧晃晃悠悠出去,面向先生,挨着南墙根站成一排。
目光在几人脸上巡梭,先生黑着脸道:“吃饭去吧……”众人如蒙大赦,皆以为这样就算了,便往小食堂跑去,不回家吃饭的几人都在小食堂吃饭,谁也不准在学堂内吃东西。谁知先生又道:“李斐,吃完饭去我那里一趟。”
“学生告退。”一直看着先生走出教室,王枫才转身离去。
按照惯例,下午是先生大讲的时候,不同于上午的个别授课,而是由全班一起听……讲课的内容固定在四书五经之内,每隔几个月,便会反复一遍。
对于刚入蒙识字的学童来说,这是一个正式学习前的熏陶。对于已经背过这些书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求甚解的过程,能听懂多少微言大义,全看个人的悟性根骨了。
先生端坐回大案后,沉声道:“今天该讲《诗经》了。”
因为先生并不是逐字逐句的讲解,所以学生们并不拿出书来,只是背手坐在那听,听懂多少算多少,记住多少算多少……
只听先生语调舒缓道:“论《六经》,《诗经》最葩。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夫子认为人只有经‘诗教’的人,才会‘温柔敦厚’,才能‘远之事君,迩之事父’,才有登上朝堂,代表一国进行内政外交的资格。总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王枫聚精会神的聆听着,原先那些浮躁和不适应,已经统统消失不见,他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做!到!最!好!”
但他那边上那位新来的胖子,吃饱喝足了便开始打盹,硬撑着听了一会儿什么‘思无邪’,便终于上下眼皮打架,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那先生眼观六路,立刻看到了睡觉的小子,轻咳一声道:“何大海。”
“啊……”何大海悚然惊醒,一边擦口水,一边赶紧站起来道:“学生在。”
“给同窗们背一《诗》。”沈先生沉声道。
“哦……”别说,何大海还真会,只听他摇头晃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便歇菜了,他也就会背这么一句。
同窗们便开始偷偷笑他,尤数李小宝的笑得最为夸张。
“杨伟,你起来!”却听先生沉声道:“给大家讲解一下何大海背的前两句诗的意思。”
杨伟一下子傻了眼……他读书是极差的,以前先生从来不会提问他的。到现在连四书都背不过,就更别提知其意义了。
但先生偏要为难他一下,非让杨伟解释解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大概是这么回事儿……有一个关着斑鸠的鸟笼子,挂在一个姓何的知州家……”
书屋里登时哄堂大笑,臊得那杨伟满脸通红,心中不禁埋怨起先生来:‘你从来不提问我,怎么偏偏今天问了呢?’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私塾,奉行精英教育,一切以科举高中为目的。这也不难理解……能在一层层严苛淘汰中生存下来,最后高中举人,乃至进士的,毕竟有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一个学堂也不一定能摊上一个。所以先生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对尖子学生的培养上,指望着他们能榜上有名,也算是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对于普通的学生,先生只是做泛泛指点,能识字写字就好了,毕竟没几个能靠笔杆子吃饭的。
所以说先生也只能做到,你愿意学我就认真教,你若是不愿意学,我也不会耳提面命,连拉带拽。所以对后排坐着的几个,他向来是顺其自然,只要不影响别人学习就行。
先生也确实从不提问他们,但不包括他想难的时候……他从李斐那里,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与他所料想的不差,果然是杨伟那伙人胡作非为,拿一只死猫作弄新来的王枫。这让先生终于无法容忍了,在他看来学问好坏无伤大雅,但人品好赖却是天地大事……见先生板着面孔,学生们很快停下笑。只听他声音冰冷道:“何大海且不说,他还第一天过来……”
便听先生矛头指向杨伟道:“你可是已经背过《四书》的,文言精义我也给你讲过数遍了,怎就一窍不通,狗屁不通呢?”说着‘砰’的一拍桌子道:“你都学了些什么?”王枫心中一动,先生今日如此,显然不只是为了诗文这点事,多半是要借题挥了。
杨伟苦着脸道:“先生,学生愚笨……”
“愚笨?你可不愚笨!”先生冷笑连连道:“连大罗上仙的神鸟都能想出来,你怎么能称得上是愚笨呢?”他终于道出了真实原因。杨伟登时面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还不把你的神鸟拿出去!”先生两眼一瞪,十分厌恶道。杨伟赶紧跑到王枫座位底下,将那只死麻雀拎出去,不知扔到什么地方。
等他再回来时,现自己的几个死党也被揪了起来。
只听先生面无表情道:“原先我容忍你们,只以为是少年人爱胡闹,等年纪大些便好了。”说着闷哼一声道:“但现在看来,你们已经不是胡闹了!而是诬陷!嫁祸!欺凌!讹诈!你们是大大的心术不正!不配为圣人门徒!”杨伟惊呆了,他本以为这次又是打板子呢,谁知先生竟有决绝之意!
四人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