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忘记自己杀了多少人。
当他血染的魔瞳发狂一般与冰之城站在决战之颠,他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一个人,我退城永不入侵。”他双眼炙烈如火,做出最艰难的让步。
“我知道你说谁,但……绝无可能!”冰之城挑眉,凌厉如风。
“那么,上次你伤了我,这次,我专程来取你性命。”他说得平静无波,一脸淡漠。
冰之城迎风而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半分惧意“我知你早已魔气入体,噬血成性,杀我族人,四处挑起纷争,虽此次可能非你对手,却决不退让半分。拔出你的剑,刺过来吧。”
当他的离魂剑终于刺入他的心窝,冰之城笑了“……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你!因为……即便我死,我的魂魄也决不离她半分!”
“那就魂飞魄散吧……”他的声音冰冷如斯,就像被彻底激怒的暗夜晚的最高天神。
他一直觉得冰之城是幸福的,死在雪凝月的怀里,死在雪凝月对他这个凶手的满目仇恨里。
至少在他死前一定知道,自他死后,他未能迎娶的妻绝不会爱上他这个沾满鲜血的人。或者,任何人。
“……不!”那时的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美目微垂,流泪不止,是那样哀伤绝望。
“冰之城!你不可以死!你答应要娶我的,你从小就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骗人……”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与脸色苍白的冰之城十指紧扣,而那个人伸出一只手擦干她的泪,说完最后一句话“……雪儿,来生,我一定许你一个安宁无忧的天下。”
说完,即使她哭得再厉害,他的手再也没能抬起来。
“……我不要什么安宁无忧的天下,我不要!我只要你安好的活着,我要你活着!”
“他死了。”他说,说得面无表情,没人窥视到他内心最深处的寒冷与孤寂。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在羡慕死时的冰之城。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死心塌地充满温暖的人。
而她,愤恨地看着他,又看看地上那个早已再无气息的人,嘴角笑着笑着咳出一朵血花“要不然……你也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你也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他没有杀她,怎么舍得杀她?
可是,却无可避免的和她打了一场,他极尽所能的退让,最后还是用武力将一心求死的她带回,一直囚禁。
他杀尽所有人,唯独只剩下她。
一百年之约将近,最后的期限来临,新的纪元需要她最后一个光明者的血液来祭奠,但他不忍。
如果可以,他宁愿前功尽弃,背负之前所有骂名,和她一起百年之后永生寂灭,不再管那新的世界是否诞生。
可是,九十九年过去,她依然一脸惨白、眼中了无生气,愤恨绝望的表情深深震撼着他的心。
“说我是恶魔,死神附体,雪姑娘又何尝不是冷情冷血?这么多年,本王待你如何,却从未见你再展笑颜。”他眼中闪过一抹最深的落寞,“你还想着他?”
她仰起空洞的目光,喉头微堵,眼角酸涩,并不看他,只是微弱地说道“……把他的魂魄还给我。”
她说来说去始终只有这么一句话。
他的心突然之间一片死寂,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当初冰之城一剑刺向他的时候,也从未手软,他们之间本就是不可能两全的对立。如果那次没有被她所救,没有遇见她,就不会有后来的战役,这一切是否会更圆满?
至少他被冰之城说杀,天下皆欢,没有人会为他哭泣为他难过。
而如今,反过来,冰之城死在他的剑下,他就成为永不能救赎的恶魔。
转身离开之际他皱眉说道“当初与他决战,立过生死契约,两不相怨。他死前已做了选择,用他的死换取你的生。我答应过他,永不逼迫你。至于他最后一缕魂魄,我没办法给你……”
于是,第二天,他就见到了她绝望的尸体。
原来,一直以来,这天下间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因为,他下不了手,而他也不会允许其他人下手。
死神夜殇一身戎装,满目苍凉地看着她心脏,用冰玉划破的手腕,鲜血蔓延了一地,他低喃“我还是输了。或者,从未赢过……”
死神夜殇站在最高处,俯瞰整个国土和他的臣民,一脸孤寂和漠然。
新的纪元,除了那些亘古的非凡战将和代表光明的神祗永远寂灭,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传闻,死神夜殇不喜女色,冷酷非常,终日陪伴他的只有一只黑色的通灵兽鸟。
又传闻,他的爱人早已逝去,那块神秘的冰玉作为陪葬,一直挂在那位美丽的女子颈项中央,而他忍痛将最心爱的女子永葬洪荒,却不顾子民的反对,抱着已亡人的灵牌完成了封后大典。
“小黑,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你想不想提前结束?”他抚摸着兽鸟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仿佛长久压抑着什么。
兽鸟吱吱地叫唤了两声,算是回答。
“她死了,一心憎恨我杀了她的未婚夫,我把她想要的一切都还给她好不好?大不了我以死神之名自我诅咒,让这个世界永远沉睡。然后,我还是我,魂飞魄散最好。
如果天意弄人,让我卑微重生,那我依然冷酷无情傲视这天下,想杀谁就杀谁,即使轮回千百次,我再也不要有心,再也不要被这沉重的感情所束缚。”
小黑的叫声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