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家直到最后一刻,也都还在犹豫着,到底是否要来集合,跟着耿恭一起去趟这趟风险重重的浑水。虽说心中多是希望早日返家,但耿破奴昨夜最后的那番话,却始终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般,令人彻夜难眠。纵是合上眼皮,勉强入睡,梦魇中也总是不断地浮现出家乡屡屡惨遭匈奴屠戮抢掠的那一幕幕人间地狱的情景,不多时,便带着满身冷汗从往日的恶梦重现中惊醒。。。但是,如果决意要留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葬身这塞外荒野,能否保全得了性命。因而不仅人人是整夜辗转反侧,就算是日出后临近辰时之际,众人也依旧是心中七上八下地拿不定主意。

只是,当猛然听到帐外连绵而又响亮的号角声已不绝于耳地传来时,仿佛又听到了昔日风声鹤唳的逃亡中,身后不远处匈奴人所吹响的号角,屡次席卷陇西大地一般,眼前也再度浮现出残垣断壁、伏尸万具、无数妻离子散、哀鸿遍野的一幕幕人间惨剧。。。

随着耳畔的号角声越来越近,犹如追杀而至、已逼近脑后的一柄柄匈奴弯刀,不断催动着激荡不已的心弦。就在对往日的无限恐惧回忆中,那多年以来压抑、积攒在心底的无限仇恨,不禁也再度难以抑制地逐渐涌动翻腾、愈发强烈起来!

最终,仿佛积郁已久的火山终于猛烈爆发一般,自心底深处彻底崩裂开来——!

说到最后,只见这老卒忍不住恨恨地攥了攥苍老的拳头,仿佛连同深埋在心底的旧日仇恨,与此刻的豪情与决心,一并咬牙切齿地吐露了出来:

“他娘的,我们总算是想清楚了。。。这口恶气,已忍了太久!破奴昨晚说得对,与其让号角和战火烧到咱们凉州的饱受摧残的家乡、连累了妻儿老小。哼!狗娘养的匈奴人,还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拼了这条老命,至少可以保全了家乡的妻儿老小、房舍田圈!再说,跟着耿大人,昨天咱们能杀他两千,下次就能干他娘的两万!只要有俺们这些人跟着大人在西域牢牢地守住边塞,他们若再想到凉州各地烧杀抢掠,除非先踏过老朽战死在西域的尸体——!所以,俺们这些人,方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抓起行囊,就立刻赶了过来。。。只是,却已然误了大人您定的时辰。。。还请大人。。。”

说到这里,还不待其继续说下去,这慷慨激昂后又不禁再度低下头去、深感愧疚的老卒,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掌,竟忽然有力地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老卒抬头一看,这手掌的主人,竟然正是主将耿恭!

老卒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声不响中,耿恭竟然已走下了高台,来到了身前,还不顾身份地位悬殊地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一时哑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的耿恭,似乎也有些动容:

“恭久在京师,亦曾立壮志,远征匈奴、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却未曾想,多年以来一心空有远志,而竟不晓得,我大汉疆土上的凉州百姓,在匈奴人的铁蹄之下,这些年里竟依然会是如此生灵涂炭。。。”

只见耿恭不禁也沉默了片刻,顿了顿后,仿佛感同身受般愈发有些激动,沉稳却坚定地望着这老卒,郑重说道:

“为了身后玉门关内的凉州百姓,恭定不负众位所托!但有耿恭在世一日,便不教匈奴胡马,再踏上我大汉凉州的土地!”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字字皆掷地有声一般,既像是有感而发的豪言,更像是耿恭的郑重承诺。

而此言过后,老卒与其身后众多的西凉士卒们,紧紧抿着嘴,望向耿恭的目光之中,那心底最后一丝的犹豫,似乎也已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同样无比坚定、几乎视死如归的视线,集中在眼前这位誓言不负所托的主将身上。。。

凛冽的寒风中,帐前空地上,这三十余名的汉军将士,竟好似数百年前燕国易水之畔,准备一去不返的死士一般,慷慨执刃、挺身而立,再没有一丝留恋与顾虑。。。

沉了口气后,耿恭温和地拍了拍这老卒的肩膀,又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圈面前这些下定决心、与自己共赴边塞驻守的西凉士卒,深吸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回转过身去后,便又再次回到高台上自己主将所站的位置上。

不过,与方才相比,耿恭此时的脚步中,似乎稳健而又沉重了一些。虽然耿恭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心中原本那颗一味追求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雄心壮志中,如今似乎新加入了几分朴实而又沉重的责任感。人生的转折,仿佛也在这一刻悄然开启。。。

而在回到主将位置后,耿恭似乎又恢复成了昨日沙场上那个不太善言辞、却在千军万马的重围之中依然能面不改色的威严主将,只听其厉声朝着身后的耿乐威严地喝道:

sp;“我护粮队铁骨铮铮的大汉男儿既已尽数而至,还不立刻吹响出发的号角——?!”

“诺!”

耿乐已是红通通的脸上,似乎也写满了兴奋与豪情,旋即激动地大声应道。

“呜——————!”

仿佛是对刚刚那戛然而止的号角声的弥补一般,又好像是被眼前这尽在不言中的氛围所感染,这次耿乐再度吹响的号角声,竟是如此的雄浑且悠长、厚重而嘹亮——

就连那营中的大汉军旗,似乎也一时精神抖擞一般,迎着北风,呼呼作响!

不过,军心振奋之余,似乎也不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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