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已过,大寒将至,马上要过年了。
这两日下起雪,不知帝君一路是否平安。昨日天佑王来府上看过一次,问我伤是否好透,见我无碍也就走了。
他问的很奇怪,若两年我还养不好一个伤,那就是真废了。
飞鸾楼和米脂楼都开张了,一前一后。汤十一知道帝城新开的窑子有比赛,赢的还有赏银拿后,兴冲冲跑去看。回来跟我说,他虽然没能进得去,但只从外面望一眼,就能看见许多好看的姑娘。
他还说,飞鸾楼的鸨妈妈风韵犹存,整个人笑眯眯又喜气洋洋,还和九姑娘一样花生米不离手。
他说,苏苏,你不去看一眼真他奶奶的亏大发了!你在的话,准能赢个彩头回来。
又道,你知道为啥飞鸾…….楼?旁边开了家卖脂粉的不?
我摇头。
他说,说是来买脂粉,其实是捉奸的!看自家男人有没有在外偷女人呢!你说这如今,做了夫妻也要勾心斗角日防夜防!
我静静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汤十一知道我闷,又或者是心情不好,再或者是身上的毒还没解,想着法子跟我逗趣。
我府上雕梁画栋,一砖一瓦皆鎏金,是帝城出了名的奢靡。只可惜一场雪都给盖住了,哪里都是惨白惨白的。
好像,戴孝一般。
呸!
真是没来由的不吉利,赶忙往地上啐了三口。
汤十一还在跟我说什么,我兴冲冲的踢他一脚道:“汤兄!你去拿大红漆,再拿笤帚把屋顶的雪扫了。”
“啊?”
汤十一往凉亭外探出脖颈,雪还在飘,不解我意。
“阿嚏~”
“苏苏,你别这样。我害怕。”
汤十一面有忧色。像他这般板正的一个江湖侠义之士,从前对窑子嗤之以鼻,如今因我喜欢凑热闹,偷偷溜出去看完回来转述给我听,费心搜寻些八卦逸闻。
我很是感激。
“把屋顶刷红些,喜气。你说呢?”
“你可吓死我了。”
“你莫动,我去扫了雪刷红漆。这雪快要停。”
“汤兄。”
汤十一走到廊桥,见我喊他,停步回头。
“谢谢。”
“以后,不必去销金窟,我知你不喜欢。”
谢谢你待我好,但若为我好的缘故,要你做不喜欢的事,我宁愿你不待我好。
汤十一眨眨眼,提脚飞上房檐,步步踩融脚下雪,发出吱吱声远去。
汤十一刚走不远,从暗道爬进来一个乞儿,名唤烧肉。
“吱吱~”
“主子!”
我听见暗号转头,假山后露出个脑袋,是烧肉。
烧肉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乞儿,聪慧,知恩。虽不过十一二岁,但颇有才干,如今这帝城城隍庙下的乞儿,都称他一声“烧肉哥”。
“烧肉?你怎么来了!”
“爷儿,方才从姑苏来的朋友说,路上有一队官家护卫的车队遇袭。我想着是件大事,就来告诉爷儿。”
姑苏……从帝城到姑苏……乞儿加快脚程到帝城要一日,青华是前日出发……
“可知是什么人?伤亡如何?”
烧肉摇头,面有愧色。
“烧肉,这很重要。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我顾不及披羔裘,拉起裙边往门外奔。天佑王那边或许能有什么消息,我要入帝宫。
“苏苏!”
汤十一从屋顶落下,一手打横拿油漆桶。踮起脚尖飞奔几步从凉亭抓起羔裘,片刻便堵在我眼前。
“苏苏你要做什么?”
“君上出事了,或许帝宫里有消息,我去问问。”我抬头看他一眼就要走。
“你别急,帝君是什么人物。若真的出事,天佑王早来找你了。”
“汤兄,天佑王昨日来过。他定是有事没说。”
“肯定是出事了!”
汤十一横在我身前不肯走,将油漆桶掷在地下,猩红的油漆融进雪里,有些许狰狞。
又上前将羔裘披在我身上,系个结道:“你平常那么聪明,今天怎么特别糊涂。我说那话,重点在帝君不会出事。他是什么人,怎么会轻易死在半道上。再者,要真他奶奶的出事了,帝宫里哪个不会第一时间跑来找你?”
冷风刺骨,雪花沾在脸上片刻消融。
说的对,汤十一说的对。
他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出事。
汤十一见我不再执意冲出去,晓得是他说的话我听进去了。接着道:“苏苏,帝君走前跟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
“他要我不出府,要我等他回来。”
“那你就照做,你被禁足在家。这会儿出去,不是正中了你敌人下怀?反而惹一身麻烦。”
再者,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算青华伤了死了,你能怎么着。不过这话,汤十一并未说出口。
汤十一见我眼睛已猩红,不情愿道:“我出去,替你探一探。”
我在站廊桥上,风雪不知。
帝宫深处,荒草丛生。这里是前朝旧宫,也是苏阳离遇刺的地方。
“帝弟,贼人果然不死心。官道上的事,是否要刨根究底?”
月光下一身绿衣,外披银狐裘挂,站在天佑王身侧的,正是帝君青华。天佑王也只在没人时才会称一声帝弟。
“暂时不用。羽林卫和禁军中还有公孙的人,贸然行事,恐生异变。”
青华愁肠百结,终于下定决心道:“本君今夜就走,还要王兄助我一事。”
“帝弟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