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病了。
昨天晚上,囡囡突然想要一只狗狗。
那是一片广袤、广袤的大草原,一望无际,沃野千里,陆遥的梦里连第二个活人都没有,上哪儿去找只狗狗!
可是囡囡说,狗狗是有的。
于是天边就多了几座小山,山上驻扎着上千头膘肥体壮的野狼,而且是刚产了崽的母狼群。
陆遥含着泪和囡囡辩论,认为满山的母狼和狼崽不科学,至少三分之二得是公狼,它们还会在狼王的带领下出去狩猎。
囡囡同意了,霎时间天上下起狼雨,从那儿又掉下来三四千头公狼……
漫山狼嚎。
然后第二天起床,陆遥就病了,病得很重,起不了身。
蒋小娟被吓坏了!
起了床,刷了牙,她在惊恐中画了个淡妆,挑了套漂亮衣服,随后吃完早饭,还多少喂陆遥吃了一点。
“小娟啊……”陆遥咽下生煎包子,就了一口豆浆,颤着声音呼喊着自家的好助理。
“老板,咋了?”
“你啊……就这么想我死吗?”小陆师傅抱着娃娃熊,眼泪从梦里照进现实,含在眼眶里打转。
蒋小娟羞愧难当,这才想起来要带着自家老板去医院。
五个小时以后……
蒋小娟抱着貔貅,蒋小婵推着轮椅,轮椅上是裹着毛毯的陆遥。
他歪着脑袋,浑身无力,毯子下的双腿不时抽抽,却跟意识没有任何关系。
这双腿昨晚被狼咬了三五十口,撕一块肉就长一块肉,陆遥甚至都不敢去回忆那个过程。
医生说他精神压力太大,缺乏休息,身体上倒是没有太多毛病,至于瘫痪嘛……
瘫痪是应激性的,是意识性的,随时都会好,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这是在暗示陆遥装病!
陆遥觉得自己挂了一个假的专家号。
“老板,姐姐给你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我们这是回店里吗?”
陆遥抬起眼皮,从现下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沙龙对过的店。
店门口冷冷清清,招牌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竹可真”。
他突然就想起那个牵着狗,举手投降的假瞎子。
听说他算卦挺准的……
陆遥假设自己摸着下巴。
“去竹可真吧,大家是邻居,应该多走动。”
于是一行三人转道竹可真。
正如蒋小娟所说,那个叫宋心的同行接盘接得很急,丝竹铺子除了换个招牌,旁的几乎是一样没动。
墙上挂满了萧、笛、二胡之类的乐器,靠墙一排矮柜子,上头置办着洋琴和古筝,除此之外,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都能在不大的店里见着踪影。
陆遥记得这家店还有一件唤作焦尾的镇店之宝。
三年前老邻居在南方析了一方紫檀,还是陆遥帮她们一块在后院生的火,这才有了焦尾现世。
是非成败转头空,物仍是,人已非。
美如画的拉拉夫妇芳踪飘渺,如今正堂正中,坐在焦尾后头的人换成一个喜欢假装是瞎子的同行。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装成瞎子。
这店里明明一个客人也没有,陆遥进来时却见他轻阖双目,以术士们特有的技巧闭着眼睛。
装神弄鬼!
陆遥冷笑一声,朗声开口:“宋兄,别来无恙啊!”
他的话音才落,宋心就颔着首拨起琴弦。
清澈的音符在指尖跳动,看他表情,恍若行云流水,清风高岗。
只是传到陆遥耳朵里,只有乒乒乓乓和吵吵闹闹。
真想不到,这宋心居然完全不会弹古筝……
陆遥觉得吵,想要捂耳朵,然而他抬不起臂,心有余力不足。
他又想让蒋小婵调头撤退,可话才脱口,后院正巧钻出个贼眉鼠眼的蓝衣汉子,拈着唢呐高奏出声,还和宋心的噪音应和起来。
两股噪音一股尖锐,一股凌乱,交相辉映,直教人生无可恋,就是想说话也传不到别人耳朵里。
蒋小娟张大了嘴,随着蓝衣汉子最后一声高音,双手松脱。
貔貅咻得滑落,以头戗地。
酷刑结束了。
宋心坐在案台后面向蓝衣汉子低头致谢,蓝衣汉子含羞还礼,两人你侬我侬,半晌之后才轮到陆遥。
“陆兄,一曲《喜迎宾》,不知你是否喜欢?”
“不喜欢!”陆遥咬牙切齿。
“哎,我等术士用的虽是玄学,习的却是国学,你年纪轻轻,尤其不能荒废学业啊。”
陆遥眯着眼睛:“你真想跟我掰持国学?”
宋心脸上一僵,只一瞬间就恢复如初:“一片好心……哎,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
“算你识相!”
蒋小婵推着陆遥靠上去,两人隔着琴案对坐。
“今早卜了一卦,说贵客北来,我一想就知道是小陆兄弟,却不想你这么憔悴,来得还这么晚。”
这种客套话当然不会让陆遥上套,他轻笑一声,也不接茬:“小娟说你卜卦很准?”
“那是谬赞。”
“嗯,我也觉得是谬赞,不过她还说了另一件事,邻居第一次卜卦是不是不要钱?”
宋心的脸又僵了。
“这是谣传……”
“小娟来你这卜过卦没有?”
“卜过。”
“你收费没?”
“没收着。”
陆遥一愣,怎么好像比预想的答案多了个“着”字。
他目露询问,转头去找蒋小娟的踪影。
蒋小娟躲不过,讪讪一笑:“我生是老板的人,死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