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清楚书院是多久放一次假,只是看样子,应当是许久的,因着书恒一个月未曾回家。
虽然那孩子有些不满于我,但是多日不见,我还是很想他。
一个月后,爹爹说,叔父要回来了,所以接了书恒回来,大摆筵席。
叔父名为顾古书,光禄寺少卿,从四品官员,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大官,最重要的是,他身后是爹爹,又是京城首富,所以叔父的前途应当是极好的。
只是,七年前,也就是我出生那一年,他被派到通州,许多人说,他被陷害了。
总的来说,我见过他一面,在我抓周的时候。
叔父不像爹爹,爹爹黝黑,而叔父长得十分白嫩,大抵因为是文官,所以走路都带着一股书生意气,七年前他不过二十来岁,如今,人到中年,也不知变得如何模样。
他爱抱着我,也爱抱着我哭,这样说似乎也不大对,因为他也只抱过我一次,便是他走之前。
他走的时候,面色清冷,所有人都说他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因着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曾掉一滴泪水。
他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说得潇潇洒洒,本就俊俏的脸那时显得越加的俊俏,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前一日晚上,他抱着我哭了一宿。
我觉得爹爹和叔父两个人真的是极像,都爱抱着小孩子哭。
唯一不同的是,爹爹会想尽办法掐晕我,而叔父不会。
惊心说,今日是为叔父洗尘,所以要着一身喜庆的衣裳,随即……她便挑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
许是我最近越来越白嫩,所以大红色衬得肤色越加的白嫩通透了,惊心将我两边的发髻挽起,成两个小丸子,带上发饰,俨然一个报喜童子的模样。
惊心替我待上发饰之后,微微一笑:“小姐生得好看了许多,有几分像主母了。”
奶娘和绿萝听到惊心这般说,也凑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我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远记得小姐刚出生的时候,丑成那般模样,短短几年,便出落成了这幅小美人坯子,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镜子里的小姑娘,确实是好看,同我前世也有了三四分相像,不对,应当说,同小时候的我,有七八分相像。
奶娘和绿萝很高兴,出落得好看,便能嫁出去。
可是他们不知,越是好看的女子,便越是难嫁出去,且难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惊心明白,我也明白。
出门的时候,我便见到了穿戴整齐的书恒,他恭恭敬敬的给我行了个礼,走到我身后,一言不发。
他昨日回来的时候,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让我进去,也不出来。
看来,书院的生活,他过得不好。
我转身,停在书恒面前,书恒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面色紧张。
他果然受了欺负。
我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书恒,姐姐牵着你走。”
小时候我也爱牵着书恒的手走,书恒说,我的手温暖,牵着他会有安全感。
所以此时我牵着书恒,也是希望他会有安全感。
这世界上,比书恒强的人多了去了,书恒不算蠢,但是他还小,心智不大成熟,所以被欺负似乎也是正常的事情。
书院不比顾家,那些人才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且即便是你家有钱,也比不得他们那些有权势的。
惊心后来告诉我,书恒牵着我的手,一直低着头哭。
哭其实是好事情,至少会让忧伤减半。
还未到设宴的院子里,我便被一个大身板撞了个满怀,险些摔下去,却被扶住了。
我抬头,是一脸羞红了的王怀器。
自打我七岁之后,王怀器便不能再日日往我院子里面跑了,也不知是爹爹说了什么还是这小子自己明白的,反正他是懂得了避嫌。
他见我回过了神,便松开了紧抱我的手,脸越加的羞红了:“杳杳,你来了啊。”
他摸了摸脑袋,很是羞涩的模样,我嘴角一抽,也不过几个月没有见,这小子怎么羞怯成了这幅模样,像个女孩子一般。
我点了点头:“你来的也挺早的。”
爹爹说,我们是主人家,所以要早些来,天色还早,宴席是晚上的事情,我本以为我来得算早的,却不想,这小胖子比我来得还早。
他如今已经九岁,身体大抵也是习过武,看起来匀称至极,他长得也是白白嫩嫩的,却并不是小鲜肉的模样,而是一副很可靠的感觉,小时候长得邋里邋遢的,此时却成了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孩子似乎也是一样。
他摸了摸脑袋,脸色又是一阵羞红:“这……我这不是想来见你嘛。”
我嘴角又是一抽,这小胖子是抽了什么风,看起来委实不正常了些:“你不会是因为饿了,所以才来得这样早吧,你若是要来见我,其他日子也是能来的呀。”
小胖子却急了:“不行不行的,杳杳是女孩子,得避嫌了,若是日日来见杳杳,指不定别人会怎么说杳杳呢。”
他纠结着手指,一脸大姑娘的模样。
我一愣,避嫌?这小胖子居然跟我说避嫌?
我自小就看着他长大,这个时候他居然跟我说避嫌?
妈耶,我突然感觉世界在崩塌。
我抬头看了看他略比我高一些的头,狠狠的一拍:“你个小胖子,给我正常点。”
我的名声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