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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半夜, 月浅灯深。
卫生院没有设家属陪护床, 程遇风只好拉了张椅子将就一宿,可他长手长脚, 怎么摆弄都不舒服, 合眼许久还是没有睡意。
他捋了捋这几天发生的事。
6月16日,昭航1303因特情紧急返航迫降。
当晚,民航局组织的包括飞行运行、适航维修、航空医学、机场保障及记录器译码等业务部门人员在内的事故调查小组连夜包机抵达s市。
次日早上八点,他和副驾驶林和平等机组人员接受调查小组的访谈。
对方有两个人, 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问题:机长和副驾驶的技术状况, 身体健康状况和执勤、休息时间。
他和林和平一一作答。
调查小组手上已经有他们的基本资料和体检报告,没有在上面浪费太多时间,直入重点——
“说说况。”
“特情处置情况和驾驶舱情况。”
这边访谈还在继续,负责调查航空器各系统及发动机工作状况的适航维修小组、空管小组和飞行记录器小组的工作也在有序进行中。
……
配合调查结束,终于可以脱开身已经是几天后了,他听到爷爷受伤住院的消息,又马不停蹄赶到这个偏僻小镇。
窗外进来的凉风吹得桌上的袋子窸窣作响, 程遇风的思绪被中断, 慢慢睁开眼。
老爷子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脚踝仍旧肿着,听说是下山时不小心扭到的, 幸好遇到采蜂人, 把他送到了卫生院。
程遇风大概猜到爷爷来这个地方的原因, 也没多问, 然而,对他隐瞒伤情这件事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老爷子不占理,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
程遇风一记拳头打入棉花,最后只能闷声收场。
“再来一碗水饺。”隔壁床的男人突然梦呓,“好吃啊……”
接着是一段兴奋的磨牙声,持续半个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程遇风无声叹息,打开门出去了。
乡间夏夜天色干净,星星显得十分明亮,一路虫鸣声不断,程遇风环着卫生院不知走了多久,短发被露水沾湿,搭在额前外深邃。
他看看时间,凌晨两点多了,这才开始往回走。
他回到卫生院,睡了个囫囵觉。
渐渐地,天边已经隐隐露出鱼肚白,一团朦胧亮光将周围渲染出淡淡的蓝灰色,看起来格外瑰丽。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破云而出时,陈年披头散发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她穿着清凉的背心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三两步走到水井边,打上一桶水,半闭着眼刷牙。
她昨晚没睡好,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又是跳河又是被仇家追杀,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在大雨中,抱着一棵树嚎啕大哭。
做梦做得比跑三千米还累。
陈年刷好牙,捧起一把清水胡乱洗了脸,又进屋去看外婆。外婆还沉沉睡着,她轻轻把蚊帐合好,拿了药出去熬。
堆在屋檐下的木柴因前几天的一场雨受了潮,陈年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点着,倒是把院子弄得烟雾萦绕,自己也呛得咳了几下。
饥肠辘辘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她揉了两下,决定先去找点吃的。
两分钟后,陈年鼓着腮子蹲在地上继续生火,等橘红的火苗跃起来时,天已经全亮了,隔壁也开始有了人声。
是舅妈苗凤花夹枪带棒在骂:“路吉祥你这个窝囊废,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唉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用舅妈的话说,她嫁到路家从来没有过过顺心日子,心里憋着气,一天不骂人就浑身不舒服,老公女儿肯定首当其冲,有时连邻居家过来串门觅食的鸡都会惹到她,不是被她骂得鸡毛倒竖“咯咯咯”叫着落荒而逃,就是当头一棍子敲晕,鸡魂被敲进阴曹地府,肥美的**则成为当晚餐桌上的佳肴。
丢了鸡的邻居摸着线索找上门,可苦于没有证据,每每也被骂回去。
因为她,阴间不知多了多少只含冤而死的鸡魂。
陈年没有听到舅舅的声音,想来依照他唯唯诺诺的性子,肯定任老婆数落,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反驳。
“你这死丫头!给我站住!衣服洗了吗?地板扫了吗?昨晚我放桌上的寿桃包少了两个,你偷吃了?成天除了吃吃吃你还会干什么……”
听到这里,陈年动作一滞,她看着手里吃了大半的寿桃包,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还以为这是舅舅让路招弟拿过来的,没想到……
中午吃完饭,路招弟带着作业偷偷溜过来,陈年跟她说起寿桃包的事,她摆摆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咳!没事,我妈只是说了我两句。”
“味道怎么样?”
陈年点头:“好吃。”
“那就好,”路招弟又问,“奶奶醒了吗?”
“刚吃过饭,又睡了。”
路招弟进屋看完奶奶又出来:“那我们开始做作业吧。”
陈年:“……”
路招弟认真翻看一遍陈年的语文单元测试卷子,尽量忽视总分栏的数字“36”,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到底怎么考出来的,我写个作文也比这高啊。
她觉得很有必要让陈年意识到——语文其实是很容易学的。
“你知道这次语文单科最高分多少吗?”
陈年摇摇头。
“128分。我们班的冯薇薇。”
说起这个冯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