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真合书回礼，一抬头就见红娘站在晏玉身后，对他摆手微笑。
红娘的自来熟让卫司真很是不适，每次看到她的笑容背后都仿佛吹过一阵冷风。卫司真不明白她怎么对自己总是有着似有若无的亲昵感，但是又不像倾慕或喜欢。
其实他哪里懂得被女子倾慕、喜欢是什么感觉。毕竟从没有女子来仰慕他。
早有卫司真的一群酒肉朋友围了过来，一边和晏玉寒暄，另一边眼睛绕着红娘滴溜溜转。
“哎呀！这不是同霖嘛，你今天怎么有雅兴来逛书市了？”
“同霖，你不去陪那群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的小娘子们，小心她们又有人要投湖抹脖子的了！”
晏玉不大喜欢听他们这样的打趣，却也还是赔笑，没脾气得很。
红娘此刻仍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卫司真，对方也不服输地回望着，随时准备接招一样。
“不知卫郎在看什么书啊？”红娘笑问。
“小娘子今后叫我司真就好，不必客气。”
两人刚说没两句，立刻就有一个油腔滑调的小官人上前，将手搭在卫司真肩上故作亲密，对红娘搭话道：“小娘子对我们看的书好奇？这可难得。我告诉你，这书实在是经典，小娘子若想看，你凑近一些，跟你司真哥哥一起看。”
卫司真闻言怒目圆瞪，对说话的人怒道：“你要干什么！别做败坏人品之事！”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此人一个回手已将书怼到了红娘眼皮底下。只那一瞬，红娘便清楚看见书中乃是几幅露骨而下流的春宫图。
红娘在穿越前什么没见过，倒是没被这几幅春宫图吓到花容失色，但对方的轻薄行为却让她脸色煞白，厌恶地倒退了好几步。晏玉见状冲过来，一见那书上内容，吓得挡在红娘身前，用衣袖牢牢遮住她的眼睛，自己也转过头去，坚决不看第二眼。
两人背后传来了哄笑声，卫司真则是怒火中烧，一把揪起那人的领口将人提起，斥责道：“你们看归看，给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看这种东西，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被拎起来的人又羞又恼，回嘴道：“你忽然装什么正人君子？刚刚你自己没看吗？”
卫司真抬手就要打，被身边的同伴们齐齐抱着手臂拦住。他忽然感到一肚子窝囊，自己既没保护好红娘，又好像也没有资格立场去保护她，于是充斥大男子主义的内心被深深打击到了，转头忽然对红娘道：
“好好不在家里呆着，让你出来往男人堆里钻。这么不检点，谁愿意娶你？”
红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推开晏玉，失控骂道：“卫司真，你这说的是人话？”
卫司真当时情急，责怪的话脱口而出，自己也知道红娘并无过错。可见红娘如此强硬地回嘴，面上更加挂不住了。但转念一想，不能在大庭广众跟一个小小女子吵起来，便冷哼一声，道：“请姑娘注意言辞，自重！”
红娘万万没想到，这封建时代的卫司真同学已经不是嘴欠聊骚这么简单了，而是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直男癌”。当下，红娘很想掉头便走，可是心底对和卫司正长了同一张脸的卫司真总有些难以割舍的“师生情谊”。
心理学老师的心理素质可不是开玩笑的，红娘深呼吸，说道：“刚刚我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卫郎见谅。只是，你的指责于我实在不公，事关清誉，红娘不能充耳不闻，也请卫郎向我赔礼。”
说罢，红娘的一双眸子便牢牢固定在卫司真脸上，一副不讨得道歉誓不罢休的架势。
只可惜红娘错估了卫司真爱面子的程度。“直男癌”晚期的卫司真把面子看得极重要，此刻见小小女子竟然大度地先让了步，又觉得很伤自尊，只庆幸自己生得黑，让人看不出面上发热来。道歉是万万不能的，只是背过手去，像跟大木头一样戳在那里。
红娘觉得心寒，忽然想起刚刚看过的诗——鸿雁在云鱼在水。自己和卫司真如今看来完全不是一路人，像鸿雁和鱼一样存在着无法消除的隔阂，不能自然相处。这若是一个陌生男子，红娘最不济可以转头丢下，可这卫司真说不定就与卫司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如今不是他的老师，更没有“改造”他的义务，但轻易也做不了抽身而退的决定……
场面就这样又僵持住了，褚晏玉想起这二人还有两日后一起看蹴鞠的约定，不禁望天长叹：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