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时,新鲜出炉的千牛备身权策,在万象神宫的哨位上站起了桩子,上岗了。
顶头上司东都千牛卫将军侯思止,来到万象神宫查岗,在他身前来来去去,晃荡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晃得他眼花缭乱,忍无可忍,趁他急转弯的当口儿,突然伸出腿,绊了他一跤。
侯思止脚下拌蒜,往前冲了好几步才止住颓势,嘴角咧了咧,回身捶了他一拳,“下值回军营训练,训完到家里来,你嫂子要请你吃饭”
权策屹立不动,眼珠子转了两圈,表示晓得了。
侯思止呵呵笑着离去了,成功从丽景门上岸,他的心情着实好了不少。
平常时节,万象神宫就是个摆设,除了洒扫清洁的宫女太监,人迹罕至,镇守的规格倒是极高,权策之外,还有三个千牛备身,六名备身左右,还有十二名备身,整整二十二人,再加上乾元门外的羽林卫,这个摆设,拱卫兵力足有上百。
说着人迹罕至,上官婉儿便带着个小宫女到了,此时已近午时,权策这一班人马快换班用膳了。
“大郎,这是陛下赏赐的,你快些用了吧”上官婉儿从小宫女端着的漆盘里捧出一个瓷盅,里面是一碗杏仁羊酪。
“臣谢过陛下天恩”权策向北行了礼,双手捧起羊酪,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没两下就吃了个精光,将瓷盅交还回去,“劳烦待诏了”
上官婉儿抿嘴一笑,眼眸流转间,风情外溢,接过瓷盅的时候,修长手指在权策手背上撩动着画了个圈,从手背上,一寸寸细细摸到他的指尖。
权策身子一酥,小腹一股热流涌起,赶忙松开手,转过脸,骤然熟透的上官婉儿,令他有些心惊胆颤。
“咯咯”上官婉儿轻声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婉儿在思恭坊望穿春水,大郎何时来抚琴鼓瑟?”
不愧是才女,短短一句话,听得人心猿意马,权策收摄心神,傻笑以对,看她面若桃花,肤色嫩白如水,薄薄樱唇夭夭红润,sū_xiōng起伏勾魂夺魄,绰约风韵已然初成。
转念想到思恭坊那处宅邸的春风秋雨,刚刚泛起的一丝绮念,瞬间消散无踪,仙子已然堕入凡尘,往日静静相守,纯纯相交,怕再也难复,莫名感伤来袭,权策脱口轻轻吟了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上官婉儿浑身冶艳,顿时笼在凄清之中,豆大眼珠扑簌簌落下,赶忙抬起宽袖擦拭,掩饰的说道,“这冬天,就是难捱,风太硬,好在春节没几日了,诸位千牛风吹日晒的,也辛苦了,尚食局新制了一批春饼,婉儿便作主分赠一些给各位,还望莫要嫌弃”
“多谢待诏”众人一同躬身道谢,权策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和表情,淡然一如往常。
上官婉儿又瞥了他一眼,纤腰款摆,袅娜而去。
转眼到了下值时分,权策带着众人去了宣仁坊驻地,一同搅马勺用午膳,休息了半个时辰,午后的操演训练便开始了。
“大郎,出去溜达了这许久,看你可还吃得消?”韩斋摇头晃脑,颇有些要实力碾压的气势。
权策轻哼一声,有些不满,他离开东都千牛卫将近两年时间,除了两次三番规模翻倍,人数多了些,训练操演的科目要求竟然一成未变,郑重和侯思止前后两任,守成尚可,开拓不足。
换上东都千牛卫特有的训练服,权策一扑到校场,气度大变,一点温文儒雅见不着,活像是一匹狼崽子,看得同为千牛备身的王晖瞠目结舌,“昔日听闻大郎东征北伐,与麾下勇不可当,常不敢信,今日一见,大郎文武兼修之名,果非虚言”
训完一个大周天,权策虽未能夺得魁首,也是名列前茅,虽有些大喘气,却不影响行动,沐浴更衣,托王晖回府传话,“表兄,与母亲说一声,我今晚有宴饮,晚些回府,晚膳不在家里用”
王晖到底没他训得那么习惯,趴在校场上,跟韩斋交换着互相按摩,松快身体,“大郎自去,我正要去拜见姨母,父亲母亲也要去的”
两家府邸常来常往,权策没放在心上,到了侯思止府上,他的长随就在门房坐等,见着权策的人影,立马一溜小跑迎上前,将他送进后院。
这顿饭,有些家宴的意思,就侯思止夫妇两人陪着权策,桌子上餐点也没什么昂贵的,多是家常,侯夫人七巧玲珑心,菜谱多是关陇地区菜色,但又素淡,很是对权策胃口。
席间觥筹交错,侯夫人人淡如菊,话不多,只在一边为他们兄弟把盏布菜。
“贤弟,多赖你之力,我能从泥潭之中脱身,不必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前些时日,你入了梅花内卫,为兄心中煞是折磨,以为冥冥之中有定数,救我出来,却陷了你进去,今日见你成了千牛,心中大喜,大喜啊,哈哈哈……”侯思止酒过三巡,醉眼朦胧,拉着权策说掏心窝子话。
权策耐心听着,倒是解了个疑团,那日在洛阳街市上,给他传讯“兰台藏奸,家中藏祸”的,就是侯思止安排的丽景门心腹。
见他酒量差不多,索性送他一程,“侯兄太过见外,来,满饮此杯”
“叮”碰了一杯,侯思止条件反射一饮而尽,轰然倒地。
侯夫人安排侍女将他扶了下去,为他又倒上一杯酒,自己也擎起酒杯,眼睫毛扑闪扑闪似是会说话,“小叔,我也敬你一杯,不为旁的,就为那句为伊消得人憔悴,遍观古今,能遣文字,抓人心者,以你为最”
权策酒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