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弥漫了所有,苏熙芸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无天无地的世界,只是她觉得很茫然,仿佛记忆转瞬即逝,脑中一片空荡,比失去自我差不了多少。
在无限的记住与遗忘的轮回中,苏熙芸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很缓慢,仿佛回到了初生时一般。
白光在天的缝隙渗入,如白墨染了黑纸。苏熙芸半眯着眼,愣愣的看着天花板,那般白并不均匀,像是画家随意之作,却能在扩散的瞳孔中映出千奇百怪的东西。
房间很昏暗,除了旁边的台灯,剩下的就是脚下方电视画面的光影了。
有人在看电视?苏熙芸想。枕头虽不高,不过低眼也是可以看到了,那里就坐着一个男孩,熟悉的背影,是她看了不知多少次才烙印在心里的画。
男孩很静很静的在那里看着电视,应该是戴着耳机才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就不会吵到她。既是难得的安静,苏熙芸什么也不想,便也很静很静的看着他。
除了电视的画面,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其实用不着时间来做什么,对苏熙芸来说,这一刻已经是永恒了。
似有察觉,又似只是习惯,男孩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苏熙芸的视线对上,苏熙芸没像以前那样有意无意的避开了,看着男孩的目光,她觉得此刻自己是微笑了的。
可并没有,太久没动的脸似乎是僵住了,没有丝毫体会到主人的心情。
“醒啦?”徐尘凌没表现的太过激动,只是将椅子挪到她旁边,伸手拨开她侧头时滑落的头发,可那颤抖的手拨了好几次才成功。
苏熙芸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是又笑了,刚想说“嗯醒了”时,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出现,只是半悬着嘴,看向男孩的瞳孔渐渐流露出了茫然。
“太久没动了,身体自然生锈了。”徐尘凌笑了,他练习了很久的微笑,现在终于可以用了。
很自然呢,苏熙芸觉得。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之前,不过现在的她没有心思去好奇什么,只是努力的张合着嘴。
徐尘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思,伸手轻柔着她的脸颊,指法有些生疏,力道却刚好,苏熙芸觉得很是舒服。
“尘,凌哥……咳~”沙哑的声音艰难的吐着字,听着这股不知是谁的声音,苏熙芸蹙起了眉。
“不急,慢慢来,会好的。”徐尘凌说。
“嗯。”由鼻腔带起的声音显得没那么不自然。那么奇怪的感觉,应该真是走了一趟鬼门关吧。
在徐尘凌的辅助下,苏熙芸坐起身。四周的摆设很熟悉,好歹她也是住了好几天的,一眼便认出来是自己的房间。她侧眼望向窗口,星空的帘布遮住了外界光源,不过或许是太亮了,帘布上一点也没星空的痕迹,倒像是暖暖的阳光中躺在树荫下,透过繁密的树叶看到的阳光。
徐尘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打开窗帘。”声音很动听,就像窗帘拉开后照进来的阳光那么美。
除了阳光,还有便是那湛蓝的天空以及拔地而起的华斓大学那座大厦了。同样的角度,原来还是那么房间,只是时间悄悄的,把旁边陪伴的人从妈妈换成了徐尘凌。
可以说是物是人非吗?可那是有些带着伤感的词汇啊,自己明明那么开心,又怎么能用这样的词呢。那用什么好呢?
晶莹的泪水在不觉间滑落了,直到嘴角润入一丝甜才知道。原来活着真好……
原来自己曾经那么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可真正经历时,所有平日里被忽略掉的牵挂一一涌现,却又真舍不得离开了。
也许,削发为尼去忏悔自己曾经荒唐的念头是不错的吧?苏熙芸想。不过……
苏熙芸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头望向徐尘凌,“尘凌,哥哥,你,喜欢光,头吗。”
光头?徐尘凌若有其事的看着苏熙芸,忽然想笑了,想抬手抹去女孩的泪水,可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动。“你傻啊,又不是化疗,不会掉头发的。不过睡那么久头发确实长了不少,一会让白阳帮你整理一下吧。”
“白阳,也会,剪头发吗?”
“当然,白阳在设计最初就植入了理发程序,程序里的内容都是连接世界网络即时更新的,想要什么发型都有,不过也不是什么发型都能做出了,毕竟因人而异吧。理发工具都不是内置的,而是特别配备了一个工具箱,听爸说……抱歉,进入状态了。”
“没事。”苏熙芸有些高兴,便也流利的说了话。再次听到徐尘凌的侃侃而谈时,恍若隔了世,那些熟悉的感觉让她一点也没有最初时的无奈,当然听着时却多了些恍惚,话语的意思也一知半解。
“总之,白阳剪得还不错。”
“看得出来。”苏熙芸说。
“尘凌哥哥,我,睡了多久了?”
虽然徐尘凌刚刚说了很久,可她不知道那久有多长,不过她真感觉到了很久,不仅是从肢体的僵硬和声音的沙哑,还有起身时被子滑落的凉意。
南方在入冬和初春时都有这股冷意,只是入冬的天空会有些灰沉沉,不像现在这般明媚。她大概猜到了,可很多事就算看得出来,不去问到确信的答案之前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
多久?徐尘凌楞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半年了吧。”
“半,半年?这么久!”惊讶过后,苏熙芸半悬着嘴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觉,男孩的头低了好多,而视线就更低了,落在了那双和她的肤色一样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