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路上一排匆匆离去步伐略微凌乱的脚印被人从中拆成两段, 与白雪相比,宫墙成了灰色,上头布满了鬼面,墨迹挥洒凌乱,一笔一划交错成了有五官的鬼脸,一张张,一面面,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凶恶。

从宫墙的另一边一路画了过来, 在雁书楼的巷子口这处停下, 剩余的墙都是灰白色的, 没有那可怖的鬼脸,反而停在了一张画劈了的猪头上。

云谣与唐诀出了巷子就站在宫墙前了,墨桶放在一旁,两人身上落了些许白雪,白雪逐渐被体温融化,成了一粒粒细小的水珠。

唐诀的笔落在了猪头旁, 对着云谣道:“你瞧瞧你这画的, 脸都是歪的。”

“画头猪还讲究脸对称吗?”云谣撇嘴,唐诀笑道:“画什么都要静下心来细细琢磨的,否则画出来的东西就不像样了。”

云谣目光朝前方一面墙的鬼面看过去, 问:“那你这一墙的鬼也都是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出的?”

唐诀顿了顿, 微微抬眉道:“朕这一宫墙上的鬼, 是为了能静下心来才作的, 不过还未完成,等有朝一日完成了,你就知晓朕这么些年在此地究竟画了什么出来。”

云谣往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朝前方看去,大大小小的鬼面铺满了墙壁,有的像是咧嘴阴险的笑,有的像是怒气冲冠的恶,有的是张开巨口要吃人的侧面,有的则是以背示人,只留了小半边的斜睨,重复不多,却又杂又乱,看上去排列毫无章法。

云谣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唐诀究竟是在卖什么关子,只是这一面宫墙很长,已经被他画了五分之四,只剩下前往宫门那处的短短百十步距离而已。想来,这其中若真的有什么玄妙之处,应当很快就能看得出了。

唐诀见云谣还在细细琢磨,于是用毛笔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别看了,过来,朕教你。”

云谣哦了一声,拿起了毛笔,这毛笔的笔杆有两指粗,笔头有半个拳头大,蘸了墨之后又重,抬起来就废了不少力气了,更别说用它去作画。

墨水顺着笔头滴下,唐诀在墙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而那形状周围犹如火焰一般的毛发炸开,直接盖在了他先前画好了的画面上,草草几笔,便是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头出来了。

那墨水用量较多,水滴顺着宫墙的墙面滑下,正如那无脸的头颅被人割下,下面正涔涔地滴着鲜血,流入墙角的雪堆之中,顿时化开了不少白雪。

云谣看唐诀这笔墨挥洒得逍遥自在,心里有些没底,于是小家子气地跟在后头画了个小圆圈,刚要加上五官,唐诀便阻止了她。

云谣朝对方看过去,心里不解,唐诀抿嘴笑了笑,这一笑如春风拂柳,分明满是暖意,偏偏他的眼底没有笑意,笑容没收,只对云谣说:“下笔之前想好,你要画的是谁。”

“……不是鬼面吗?”云谣问。

唐诀道:“你见过鬼吗?”

云谣摇头,她虽说是穿越过来的,也死了好几次,可当真没见过鬼长什么模样,若非要说见鬼,云谣只能对着唐诀伸手指向自己的脸说:“我……我觉得我死过好几次,应当算是?”

唐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与先前那假意装出来的笑容不同,眉眼弯弯,眼中带着几分透亮,口中呵着白雾,等他笑够了,唐诀才道:“你若算鬼,那朕算什么?”

“陛下是真龙天子,是神仙化身。”云谣立刻弯着眼睛夸了对方一句,她夸人顺口随说的,带着点儿调戏的意思在里头,结果脸又被唐诀给捏了两下,对方俯下身道:“瑶儿是不是偷偷吃过糖?否则怎的说话这般甜?”

“好听吗?”云谣问。

唐诀点头:“好听,朕喜欢。”

静了会儿,唐诀又道:“不过朕此刻是在教你画画,不接受你的油嘴滑舌与恭维,只告诉你,若你当真不知道鬼长什么样,不如就画人吧。世人善于伪装,都给自己披上了假面具,眼前看见的并非他们本来的样貌,看不见的那些,才是他们真实的样子。”

云谣愣了愣,话题急转而下,突然严肃了起来,她静静地看着唐诀的那张脸,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今日会带自己过来作画了,说是来作画,倒不如说是来教她从今往后在皇城中的为人之道。

在这个地方,想要活就不能率性而为,即便是唐诀也得摆出他人想看的姿态保全自己,更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御侍。

唐诀先前对云谣纵容,云谣知晓相对于她来的那个时间而言,晏国封建、不自由得多,可唐诀却给了她基于这些封建和不自由不平等之中,最大的宽容和放纵。

与皇帝同桌吃饭的人,就她一个,能与皇帝你呀我的称呼的人,也就她一个,她可以在唐诀面前表露真心,她可以毫无伪装与掩饰,她甚至不需要对他人设防,总归所有的危险在朝她袭来时,唐诀会帮忙挡去大半。

可率性,率真,不适合皇城生存。

他人有面具,唐诀亦有,唯独云谣这个占着他人身体披着‘真面具’的人,少了那层‘假面具’。

那些是人面,是他人想看的样子,但在那些人面之后,则是唐诀画出来的样子。

云谣望着这一墙的鬼面,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唐诀画中的意义。

唐诀道:“朕儿时有个玩伴,温和有耐心,那时朕并不聪慧,太师教的,总得学好几遍才行,皇兄们总会以诗词对年幼的朕提问,朕回答不出,都是那个玩伴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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