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鬼夙带她来万波楼是因为她想来,洛也是第一个不信的。她无非就是司命身边一个小小的仙君,鬼主根本没理由搭理她。恐怕鬼夙提到的正事就是与这个地方有关,与其说前面的逛街吃饭是不务正业,不如说是等待时机才更贴切些。
师父常说她大智慧没有,小聪明顶多。洛也觉着在这件事上她的判断应该没错儿。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男子,问道:“你到底在等什么人?”
自他俩被那满身脂粉气的霜儿姑娘带进这厢房,时不时会有小厮进来端茶送水换糕点。但是能说句敞亮话的美人儿,她是一个也没看见。这一晃天都快黑了,洛也就算觉着这里的桂花糕绿豆饼再好吃,也有些不耐了。
“等个管事儿的。”鬼夙淡然一笑,又把盛有豌豆黄的小碟往洛也那移了移。
“我吃不下了,真吃不下了。咳咳。”洛也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边还忙着回话,一个不注意就被呛着了。鬼夙提起玉壶,给她倒了杯五谷茶,其实还想帮她拍拍背顺气儿,但手一抬又收了回去,眼睛一闭一睁,又回到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咳咳,谢谢啊。”洛也忙把茶接了过来,一口下肚果然舒畅很多,“要不怎么说我不喜甜食呢,尤其是这南方的糕点,吃多了,忒腻。”又道:“我好怀念皇城唐记的叫花鸡呀,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分号……”
“不喜甜?”
“不成吗?”洛也狐疑地望了鬼夙一眼,“我原来是挺喜欢吃甜食的。刚飞升的时候嘴馋的要命,可放眼整个无方殿最甜的东西就是梨,就一顿吃仨这么跟梨子拼了,但是一个月下来我就受不了了,连带着看其他水果也没了胃口。久而久之,这想吃甜的念头也就渐渐淡了。师父说的很对啊,流逝的时间比他编的命格还管用。我在天上都呆了四百多年了,有什么执念是忘不掉的。咳咳。”话还没说完她又被呛了回。
“你看,这万物好像也都有灵气儿似的,就算是个小小的吃食,知道我抛下它们几百年之后,也都不给我好脸色看。”
鬼夙又递了杯茶到洛也嘴边,像是没听见她说这么一大段话似的,问了句:“所以你还有没有肚子吃叫花鸡?”
洛也啃完整整一只叫花鸡的时候,透着窗已经能看见外边儿的灯火。
大概司命飞升之前是个北方人,所以爱听皇城周边儿的地方戏,不爱带着洛也往南方跑。北方战事多,人们警惕性也高,守住人守住财都不容易。每天太阳刚被遮了一个角,就有商户忙着打烊了。夜幕降临时,街上还能看见的,便是蓝幽幽的光线照着那打更小哥儿,打更小哥往往声音颤抖,“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嘞。”
铃安镇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富庶商镇,自是不比北方那些闹战乱的地儿,太阳落山时,夜晚的集市才刚刚开张,热闹得紧。
“住在这儿真好。”洛也不由感慨道。
“吃饱了?”
“饱了。”
“那好,九娘你进来吧。”鬼夙后面半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洛也听得门外一声动静,便见着一位红衣上绣着牡丹的窈窕女子步履款款向他们走来。
洛也虽对男色更感兴趣,此时却似乎目光无法离开这位九娘似的,上上下下来回扫了许久,越看还越恍惚……
突然有个冰凉的物什靠了过来,洛也觉察到的时候脑子顿时一片清明。
“九娘的摄魂香还是这么有力道。”鬼夙抽回自己的手,冲着名唤“九娘”的女子微微一笑。明明在自己看来是很普通的笑,洛也却注意到九娘的脚步一滞。
“老身见过二主子。”九娘声音沉稳,举止自如,洛也不由怀疑自个儿刚才是看花了眼。
不过这九娘乍看不过二十多岁,却自称老身……实在是驻颜有术啊驻颜有术。洛也想着如果跟她讨个秘方,回天上又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
鬼夙斜睨了一下洛也,开口道:“九娘辛苦。”
九娘望了望洛也,半天没吱声,见鬼夙也没打算让她走的意思,只好主动问:“这位姑娘是?”
洛也刚准备回答,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现在不是男儿身吗?这九娘怎么一眼就看出自个儿的不对劲了?她突然觉着这女子的外貌应该不是驻颜有术的结果,只是不知是妖是鬼……
“九娘。”鬼夙将声音沉下去不少,“你要知道,我不是我父亲。”
洛也根本没懂鬼夙的话,什么叫他不是他父亲,我还不是司命呢这什么破话。
那头九娘却像是将这句话的意思参透了个十成十,忙跪下来跟鬼夙认错:“是九娘逾矩了。”她心里明白,鬼夙这么说是想告诫她,就算自己是她看着长大的,但他现在也是一界之主,他想做什么、带什么人来,由不得他人置喙。这位二主子,和他爹的性子真是天壤之别,完全猜不透啊。
“起来吧。”鬼夙的声音再次传来,分不清喜怒。
自从鬼夙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他不是他父亲”之后,便和九娘开始谈起事情来,洛也想这个兴许就是他说了一天却没有实施的“正事”。但是因了九娘用了特殊的传音术,所有关于这件正事的内容洛也只能听见一半,也就是鬼夙的那一半。
十分不巧,鬼夙虽然算不上一个高冷的同伴但的确是个高冷的君主,他那一半十句有九句都是“嗯”或者“还有呢”或者“我知道了”,因而洛也在一旁听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