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舰破浪,风驰电掣,一天一夜的追赶,还未出内海就看见了大宝船的轮廓。
陈安袖袍鼓荡,借风攀升,稳稳地落在大宝船的桅杆上,看见陆雯惊慌失措的面孔,目光中闪烁着一抹悲哀。他陈安的徒弟,堂堂宗师的亲传弟子,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别人的香饵而已。
也许他收陆雯为徒的举措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场闹剧,可陈安自己却从未这么想过,这是个极重师徒承继的时代,陈安又是世家传承,对此更是重视非常,曾经他还真打算把陆雯当作自己的衣钵传人,尽管她医术武道资质都平平无奇。
甚至从徐谦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份,以陈安的骄傲也全然没有在乎过,他相信只要自己对她好,就一定能弥补她的缺憾,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下意识的当小雯是他的弟子的,看到自己的传人这个样子,一种怒其不争的情绪在他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陈安从一开始就清楚这是魏兰生针对他布的局,其实没有宁儿的事,他也会钻进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主动入瓮,又怎么能够钓出幕后黑手。他做事一向简单粗暴,从不喜欢和人绕弯,你想要布局设计我,就要做好被我一力降十会,强力破局的准备。他相信魏兰生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他一定会入局,才会来设下这个套,没有什么谁算计谁之说,只是互相垂钓罢了。
至于宁儿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他和魏兰生都没想到,人心太难把握了。这也导致了他当时一个失控差点忍不住把陆雯击杀当场。
而此时再见到自家徒弟,心中已再无愤恨,只剩悲哀。
他跃下桅杆,踏足甲板,甲板上的海员纷纷抬头注目。陈安余光扫去竟有着不少熟悉面孔,秦嵘,齐剑心,齐毓……
当然大部分是不认识的,但不管是谁,看向陈安的目光中都带有苦大仇深的戾气。对此陈安根本没有理会,只是朝着小雯步步逼去。他杀的人太多了,哪有闲功夫去记苦主。
陆雯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师父,心中惶恐的同时还有些复杂,这个本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此时眼中一片淡漠。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唯一记得的是从始自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杀了陈安,她才有资格姓陆。
可以姓陆,可以被陆家接受是她从小到大的执念,是死去母亲的心愿,尽管这些对现在的她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做了。
“你后悔了吗?”
陈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为了加强自己的杀心,他面对自己的徒弟,衣钵传人,最终还是有些手软了,他需要小雯的回答来增强他的必杀信念。而小雯的答案也毋庸置疑,这是他的这个徒弟和他唯一相像的一点,固执己见,死不悔改,哪怕错了也要一错到底。
果然,陆雯眼中已经透出一丝悔意,可嘴上却说道:“从不,问我后不后悔,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后不后悔”。
陈安的气劲已经运到了指尖,却听得陆雯越说越有理了。
“你以为宁儿为什么会死?你武功盖世,没她示警也不会有事,她只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你以为她只要在你的庇护下就没事了?要知道她也是有思想的,有感受的,活生生的人。你只觉得你可以保护她,有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过,想没想过她需不需要你保护。宁儿从小就是个累赘,她父母把她藏起来才苟活至今,而她的父母却因为保护她而死,她祖父同样是把她丢下,独自在外为她遮挡风雨,最终也是因保护她而死。这一切和那天的情形何其相像。她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你和她父母祖父一样,把她当累赘丢下,独自面对危险。所以她宁愿死在你前面。”
“其实你把我们保护起来,只是为了驱除孤单,只是为了你自己罢了,你从头到尾,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陆雯本是无理取闹,最后的疯狂,可听在陈安耳中却如遭雷击。一开始被污蔑的愤恨情绪过后,产生的竟然是对自己的质疑,难道自己真的像小雯说的那样。想想看,自己确实没有在乎过她们的想法,无论是宁儿小雯轻语还是慕晴慕少平,自己只是想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可结果宁儿,慕少平死了,慕晴离开了,小雯背叛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宋守说得那样,越想紧紧抓住,越是什么都抓不住。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自私了?自己真的是个自私的人?
一股戾气自陈安心中燃起,自负任性的脾气发作,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疯狂嗜血:“自私自利又怎么样,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满手鲜血,一身血债,这满船的人不都是活生生的证据吗。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来和你理论对错的。对错在我看来毫无意义,你我师徒一场,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这里茫茫大海,你若能逃出生天,你我恩怨一笔勾销。若不然,就算你换我的。”
说完,不再给陆雯开口的机会,袖袍挥舞,一股劲风吹起,直接把她撞入海中。
接着陈安回过身来,再不问陆雯死活,直视满船之人,语带调侃道:“陈某十余年暗司生涯,竟有这许多苦主,真是让人感慨良多啊。”
大宝船是远洋航行的巅峰之作,满员可载七千余人,这甲板上的江湖人士虽没这么多,但也有四五百之数,当然不可能全是陈安的仇人,更多的还是来凑数,赚取江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