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村长并没有停下话。她说:“是风间城弟子、全村为之骄傲的你娘亲设的。”
“那又怎样!”
“你怎么还是不懂,”村长佝偻着背脊抚摸着她的拐杖,缓缓道,“护人之界,唯有杀心可破。这个结界和你的心是一样的,只要你还想着保护这个村子,就永远也打不破它。”
薛砚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说道:“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信!”
他好像要抗争什么一般挺直了脊梁,转身便离开了。
村长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家都散了吧。”
村民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依蔓却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开口:“您叫我来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和薛砚说刚刚那番话。所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村长拄着拐杖转身进了屋门,“进来坐吧。”
村长家屋内的摆设和大娘家基本相同,依蔓便随意地坐在了一条板凳上。
她见村长依然站在门口,便道:“您也坐。”
村长摇了摇头:“人老了,总想多站一会,以后休息的时候还长着。”
日渐西斜,夕阳的余晖穿过打开的门洒在村长白花花的发髻上,整个木屋都充满了苍老陈旧的气息。
此情此景,依蔓便忽然有些感伤。她点头道:“嗯。”
“你是小砚的第一个同龄朋友,所以我想让你帮忙劝一下他。那孩子还年轻,而且法术天赋极高,而且很幸运地能穿过结界,不应该把一生埋葬在赤暮。”
“他不会愿意的。”
“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
依蔓摇头:“我觉得很难。”
“他也大了,父母又已不在人世,该给自己谋份正经差事了。听闻新任郡守正在招护卫,下月就是选拔的时候了,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
依蔓怔住,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他这种法术天赋就去当个护卫?”
“那可是一郡之主的护卫!”村长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好高骛远,须知老百姓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依蔓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她的脑海里百转千回,思索了良久才点头道:“我尽量劝他。但是,我还有一个疑惑。”
“你是想问结界的事情?”
“是,能和我说吗?我不是赤暮村的人,所以说不定能有解决的方法。”
“说起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木屋的尘埃在夕阳绯红的光线中飞舞,村长缓慢地诉着着久远的故事。
“十年之前,姑娘应该知道这个大陆上有什么大事。”
依蔓毫不犹豫地回答:“逐翼之战结束。云翼妖族自五百年前星陨之战之后便销声匿迹,而十数年前又纠结雾魇妖族与天狐妖族图谋侵占苍灵。虽然妖族法力强大、一度兵临阡羽城下,但我们人类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最终还是赢得了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在十年之前将妖族赶出了苍灵大陆。”
“看来你史书读得不错,”村长赞许地点点头,又道,“虽然逐翼之战结束的时候妖族几乎都已经被赶出了苍灵,但依然还有些漏网之鱼。因此上头颁布了新的律令,严查妖族的藏身之地。”
依蔓道:“这个律令我也有所了解,窝藏妖族会被判死罪,而提供妖族线索的则重重有赏。虽然严苛,但对于根除妖族之患起到了很大作用。”
“话是这么说,但就是这条律令让我们村有了灭顶之灾。”
“怎么会……”依蔓问,“难道赤暮村曾留下过妖族?”
“当然不是,妖族可是侵略我们家园的死敌,人人得而诛之,”村长叹了口气,“但是我们没有想到,同族的人心竟然比异族的入侵更可怕。”
依蔓睁大了眼睛。
村长接着说道:“我们村原本风景极美,秋天便有漫山赤红的枫叶,还盛产有平心静气功效的赤枫果。村里出过好几个阡羽城的弟子,是附近数一数二富庶的村庄。有人嫉妒我们,就向郡守举报我们窝藏了一只云翼妖。”
“我们自认是清白的,当然不怕他举报。只是没想到堂堂一个大郡的郡守居然是个贪财的小人,我们没给他贿赂,他便翻脸无情,说我们村就是窝藏了妖族,要降罪给我们。阿砚的母亲曾是阡羽风间城的弟子,我们都以为郡守怎么着也得给她三分薄面,”村长说到这里,捏紧了手中的拐杖,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她独自前去和郡守理论,没想到那人居然觊觎她的颜色……”
依蔓不平道:“怎么能这样!”
村长说:“阿琪是优秀的风间法师,她用法术回到了家,但那厮穷追不舍,甚至还带了几个师,准备强闯。”
“所以这个结界……”
“没错,阿琪早已有所准备,她在村外布置了防御的阵法,专门挡这些法力高强之人。一时间,那些法师也奈何不了我们。郡守恼羞成怒,闯村不成,居然命令那些法师加强这个结界,就连阿琪本人也解除不了……再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依蔓再次闭上眼感受那结界汹涌的法力。
她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这法力虽然极为强盛,但巨大的压迫感之下却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柔和。
睁开浅蓝的双眸,她回想着一路行来时的所见所闻,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