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柳婉和怜儿本就是不明不白住在芷兰阁,外头皆传她是采太尉与娘亲苟合生下来的野种,不明不白进了采府,连个名分也没给。

可是娘亲曾卧于床榻,泪眼婆娑地告诉自己:“娘亲从未跟你提过你爹爹,如今你也懂事了,娘亲便将你的身世告诉你。你爹爹才貌双全,刚正不阿,为官不久就得罪了权贵,那权贵派人杀你爹爹,娘亲拼死才护得怜儿周全。之前娘亲一直觉得,只要怜儿在这方小院里便能庇护你,如今是娘亲错了。”杜柳婉将一枚羊脂白玉玉璧交给怜儿,娓娓道来:“这是你爹爹和娘亲的信物,若娘亲死后你便带着这枚玉璧去寻你的爹爹,若你爹爹还在世定会与你相认。”

第四日丫鬟芘梧拿出了一封信,说是娘亲的遗书。怜儿颤抖着接过,却不知为何没有勇气看,只能又将信递给了芘梧。“芘梧姐姐,你念给我听吧。”

芘梧一字字的将杜柳婉的信念出来:“吾儿亲亲,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娘亲便是解脱了。娘亲一生太过任性,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怜儿,娘亲走后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否则娘亲怕是走了也不能安心。娘亲此生无颜再见家中老父老母,望怜儿将娘亲的骨灰,带至晋国亘城,寻一杏花飘飘之地安葬。娘亲,绝笔。”

杜柳婉还是没撑到怜儿及笄之年,也没等到她的生辰便伴着第一朵腊梅去了。

怜儿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去了。

怜儿哭的山崩地裂,一半是在哭娘亲的离世,另一半在哭自己孤苦无依。除了这芷兰阁,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恨采太尉,不恨采夫人,也不恨璎哥哥,世人皆是浮萍,为保全采府众人的性命只能这般。何况璎哥哥虽是面冷,但是对她却很好。

她第一次见璎哥哥便是在采府的花园,那日是春日,百花争春,争奇斗艳。

怜儿趴在亭子的栏杆上,拿着帕子去逗水里的鱼儿,那鱼儿之前便一直是她喂的比较多,所以瞧着帕子便以为又有吃食了,陆续的团在一起。怜儿沉沦在这满目春光里,忽吟诵道:“桃李风前多妩媚,杨柳更温柔。唤取笙歌烂熳游。且莫管闲愁。”

突闻一清冷的声音吟起下阙词:“好趁春晴连夜赏,雨便一春休。草草杯盘不要收。才晓便扶头。呵,这词也倒是应景。”

怜儿一惊,忙直起身子瞧着面前的公子。好一双眼睛!若一汪湖水,闪着清澈但又耀眼夺目的光,这般的拒人千里,但又这般的不容别人忽视。他用那眸子瞧着怜儿,怜儿便慌了,觉得自己像溺水之人一般,手足无措,那从心底发出丝丝寒意裹挟着她。已是初春,但她觉着自己冷,很冷。

怜儿缓了缓,装着胆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公子,见他略有倦容,眼下微微乌青,也着实添了几分人气,怜儿鼓足勇气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来我家?”

那公子瞧着怜儿透着倔强的眸子,嗤嗤一笑:“这是采府,我是这府上的二公子,你说我为何在这里?”

怜儿一愣 ,恍惚了一下,便朝着公子行了礼,“怜儿见过二公子”,脑内突现杜柳婉对她的告诫‘莫要接近采府的二公子采璎,他为人不近情理,心思深沉,全是算计’,现下便打起了退堂鼓,“怜儿还要喂娘亲吃药,便不打扰二公子了。”

这般举动反让那采璎一愣,“我听闻你娘亲近年都在用药,改日我请攸宁替你娘亲诊脉,攸宁的师傅医术高明,定能医治你娘亲。”说完掀起月白色色兰花暗纹的袍子 ,泰然自若的坐下。“”

若那攸宁能替娘亲诊治,那娘亲岂不是有救了!想到这里,怜儿激动的红了眼眶,也顾不上其他,拉着采璎的衣袖道:“那怜儿替娘亲谢过公子。”

“不必谢我,我应子长所托,来应你俩之约,日后便由我来教你作画”说完不捉痕迹地将衣袖从怜儿手里抽出。

子长难道是孟为先吗?

“他为何不来?”

采璎微微一愣,片刻后才道:“子长去晋国游学,怕是要三年五载才回来,便托我好好照拂你。”采璎眼光迷离,似望着远方,但又似没有看着什么,一声微弱的叹息。

于是从那日起,怜儿从一个不靠谱的半吊子师傅手中转到了采璎手中。怜儿欲哭无泪,虽说有人教他作画他是十分欢喜的,但是采璎十分严苛,经常把她辛苦画的画稿贬的一文不值。

不过还好,采璎不常来,只是隔一两月便来考怜儿一次,考完便留下书和几幅画让怜儿临摹。

忽的又回到璎哥哥送别怜儿之日,怜儿手捧着娘亲的骨灰,随娘亲的意志将其安葬在晋国。

璎哥哥怜爱的抚摸着怜儿的头道:“半月前我已行了冠礼,日后采府便是由我当家,此去路途遥远,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看着丫鬟梎梧和芘梧,芘梧毕竟年纪稍长,马上明白过来,郑重地向采璎点了头。“昨日芘梧与我说,你再长两岁便要及笄了,总不能一直叫怜儿,我与宗亲商量了,日后便叫你采嬉了,‘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的嬉,可喜欢,阿嬉?”

采嬉!她有姓有名了!娘亲你安息吧,日后便有哥哥相护了,再也不会无依无靠了。采嬉双目含泪,感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只能泪眼看着采璎。采璎自是明白,怜爱地摸摸采嬉的头,“走吧,再不走天黑前便赶不到驿站了。”

骨冷魂清如梦醒,梦回犹是前时景。

采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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