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深,室内却一派温然静谧。

婵娟正对着面前的青铜镜发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伸手摘下头上的梅英采胜簪,并将发髻小心翼翼拆下,这才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腰,坐回榻上。在她枕边搁着几卷古籍,均是之前奉孝平日里最爱读的。

婵娟随手抽起一本《黄帝四经》便翻阅了起来,一则是为了打发时间、聊以解闷,二则也是为等若儿上街归来。

自她从新野回到许都后,蔡琰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拉着董祀跑来瞧了她好几趟。如今那两人虽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但还能保持着初恋般的甜蜜模样,当真不易。只不过那几日婵娟身子不适,并未能与她多聊。

今夜本也是蔡琰邀请她和若儿去沂坞小聚,可婵娟心里烦乱,加之今日精神不佳,便婉拒了蔡琰的好意,只让若儿与她前去聊个畅快。若儿本还不放心,但耐不住婵娟的百般磨请保证,终是起身去了沂坞品酒聊天。

婵娟望了望窗外有些清冷模糊的月色,这才发现如今已近酉时,若儿她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屋门就被人猛地用力推开,冰凉出奇的夜风呼呼灌进屋内,婵娟死死攥住竹简,正想着若是有什么不轨之徒便以此将他狠狠敲晕,就见面前突然扑倒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婵娟的脑中蓦地出现两道一蹦一跳的身影,禁不住轻笑出声,笑得对面两个孩子莫名心底发毛。待婵娟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这才冲面前两人道:“怎么?你们两个又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杜若见她还欲说笑,连忙出声急道:“姐姐莫要开玩笑了,我刚刚是在府门处碰见的文安,他今夜前来只是为了传信罢了。”

“传信?”

婵娟一挑眉,望着文安歪头一笑,“文安,莫不是你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文安见婵娟一直在岔开话题,也不指出,身子仍板地笔直,眼眶却红彤彤一片,似乎刚刚才哭过一般。婵娟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轻声道:“有什么事便直说,装得这般可怜作甚?”

文安这才颤着嗓子说道:“孟姐姐有所不知,前几日大公子前去江陵救驾,谁知竟被那敌军的流矢射中,眼下正是昏迷不醒,性命堪……”

“不可能!”

婵娟闻言突然将手中的竹简扔到榻上,有些狂躁地起身打断文安的话,然后笑得满面苍白,声音亦干哑生涩的厉害。

“呵,这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是未来的魏文帝,怎会在赤壁之战刚刚结束之际就病逝归天?

她不想信,更不敢信。

“孟姐姐,大公子彻底晕睡过是等哪一日他不在了……再来交到姐姐手中……”话罢,文安将手中的金丝锻盒塞进婵娟怀中,那人的眼睛眨了眨,泪水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流了起来。

婵娟颤着双手打开那雕满千叶海棠的锻盒盖子,这才发现里面安静躺着的竟是当年他送给自己的那枚梅形镂空薄玉簪……

时隔多年,她本以为自己再也瞧不见它了。可如今那簪上的梅花虽然朱华半褪,却仍旧鲜艳明媚,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一刻,她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她这才意识到那个总是气她逗弄她却又比谁都温柔体贴的人,要走了吗?

文安本还是蹲在一旁抹泪,婵娟将锦盒塞进杜若怀中,然后一把拉过文安的衣领,眸子已是一片猩红,“他在哪儿?!”

文安被她吓地一抖,舌头有些打滑,支吾半晌才说了句:“许都城东三十里的郊外大营”。

婵娟也不管自己的发型如何,妆容又怎样,只匆匆披了件外衣便跃上文安拴在门外的白鬃骏马上,匆匆向东城门而去。

当时的婵娟已经被那只簪子乱了心神,她根本就来不及去想,曹丕既然是病重难医,为何还要跑到许都的郊外大营来?

婵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许昌城,又是怎么穿过那条漆黑阴暗的夜路的。她只记得自己一往无前地拨开黑夜,然后直接冲进了曹丕所在的军营。门口处的守卫小将见是一位白衣黑发的女子闯入大营,霎时间呆在原地,待他们再反应过来,那名女子已经自马上一跃而下,直直冲进了正中央的圆顶大帐中。

正在那群将士摩拳擦掌打算前去救驾时,打军营门口又窜进一骑,那人急忙做了手势,制止他们的进一步行动。见来人是大公子身侧的贴身侍卫文安,那些将士这才纷纷扛起兵器又回了自己的岗位。

婵娟脚下生风地冲进曹丕的帐子时,并未多想。曹丕的帐内只燃了一盏油灯,灯火昏暗暧昧,油灯正对着的方向有一只暖炉,炉火还算旺盛,距离火炉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便是一床矮塌,塌上此刻正躺了一名男子,那人安静地垂着眸子,莫名有些乖巧的意味,面色苍白脆弱,像是没了生息一般。

婵娟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还是上前几步,跪坐在那人塌前,手指探出去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在那人眉头,听见那人微弱稳定的呼吸声后,竟是眼睛一酸,泪水蓦地就掉了几滴。

这还是自分别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像这些年他们从来不曾分开过一般。

婵娟的手指自他的眉毛划过,又刮上他的鼻尖,然后抚上他清俊中饱含沧桑的侧脸,最终轻轻握住那人的指尖,口中的话不经意间溜出,却又极轻极轻,像是怕吵醒他一般。

“我听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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