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什曼一人坐在营帐之中,显得有些孤独。
从开罗一直到现在的新疆,希什曼有着尤朵拉和妮娜的陪伴,每到晚上的时候,当然不会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呆着。
但今天不一样,现在自己的这一顶营帐,是那个镇西将军萧关给自己送过来的。
从早上遇到这股黑甲骑兵,过去已经好几天了,那个三皇子和萧关,都没有再跟自己多说一句话,现在却突然给自己送来一顶帐篷。
希什曼知道今晚他们是准备问自己一些事情了,所以将尤朵拉和妮娜他们全部支开,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营帐中等待着。
这支军队是来自东方那个庞大帝国,希什曼已经跟尤朵拉她们说过了,至于一些详细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那么具体,但至少现在大概的情况,商队的其它人都已经了解。
这一支说着从来没听过的语言,穿着奇怪盔甲的军队,真的是来自东方那个黄金国的。
自己这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
商队的其它人都非常高兴。
阿迪勒和商队护卫们,是想着东方的黄金国瓷器遍地,只要能够运回开罗,那自己这一生都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奢侈生活了。
而尤朵拉她们想的则是,终于可以结束一年多的凶险旅途,安全到达这个遥远的国度,剩下的就是找到希什曼那个先祖留下的蛛丝马迹,治好尤朵拉的渴血症了。
但希什曼想的比他们都多。
希什曼不仅要治好尤朵拉的渴血症,还要解开上帝之书和自己父亲笔记的秘密。
希什曼将笔记本翻到了画有女公爵和那些血族怪物的一页,上面记载了自己父亲和女公爵交谈的全部经过。
在这一页的最下面,写着希什曼父亲记录的一句话。
“听到自己先祖所做的事情,我之前从未认为世界上竟有如此邪恶之人,难道那些可怕的怪物,真的是出于自己的先祖之手吗?”
“若果真如此,我将替我的先祖,替我的家族,去向上帝忏悔所有的罪行。”
“我知道他真的还活着,他在东方。”
那么……老爹,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王八蛋还活着的呢?
希什曼合上了笔记本,形容憔悴,但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因为刚刚有一道黑影在营帐外闪过,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终于来了。
将手中的笔记本收好,希什曼盘腿坐在了一旁的矮桌前,抽出长剑,借着油灯的微光,轻轻抚摸着剑刃。
这一刻,小爷真是等了太久了。
不光是今夜,从出生那一刻起,小爷就盼望着有这么一天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这个时候身处军旅,柳永的那种花花艳辞,自然是不太合适的,比起杨柳岸的晓风残月,还是这大漠黄沙更加符合意境。
以前是没有人能听懂,希什曼也不能将这些诗句翻译成保加利亚语或者拉丁语,所以苦于没有听众。
现在终于有人能听明白这些诗词了,希什曼抓住机会还不往死里念。
按时间线是宋朝,现在中原王朝是大魏,那么至少宋朝及之后的诗文词句,都是安全的。
“可怜白发生!”
希什曼一句吟咏,轻弹宝剑,悠悠剑鸣不绝于耳,如果不是他那一副西方人的面孔,那还真有几分中原的名士fēng_liú。
可希什曼大费周章地念完后,大帐外的人居然还没有进来。
还想听吗?有的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弹剑而歌,希什曼为这一刻不知道操练多少次了,此刻灯前吟诗,一心只想亮瞎那个在帐外偷窥之人的狗眼。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言毕,希什曼正准备再来一首,却没想到帐外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好!”
大帐门帘被人掀开,三皇子已换上一身明黄色的长袍,竖起发冠,腰悬长剑,与希什曼的气质相似,似乎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剑眉朗目的清秀少年。
“好!”
三皇子抚掌大笑道:“好一个高处不胜寒,好一个但愿人长久。”
“好,好,好!”
三皇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径直走进来,坐在了希什曼的对面,身后几个随从,将几盘酒菜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只留希什曼和三皇子两人相对而坐。
希什曼有些奇怪,自己念第一首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第二首出来了,你却这么激动。
难不成现在那个大魏国的风尚,不太喜欢辛弃疾这种苦大仇深的类型,而是崇尚苏大文豪那个装逼的调调?
不过奇怪归奇怪,希什曼也得装作不知道这个三皇子在外面偷听,慌忙站起身来行礼道:“外臣见过三殿下。”
“希爵爷不必多礼,快请坐,请坐。”
三皇子有些兴奋地说道。
“外臣惶恐。”
希什曼觉得这个三皇子叫自己爵爷有些奇怪了,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却发现这位三皇子看着自己的模样,那眼睛里面都快冒出星星了,简直就跟之前的艾米崇拜自己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位三殿下,看来还真是挺喜欢那苏大文豪的明月几时有的。
“你这人,明明与我年岁相仿,怎么跟翰林院和国子监里那些老古董一样,说话文绉绉地,还喜欢打哑谜。”
三皇子佯怒道:“让你坐下就坐下,行军在外,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