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回过神来,有些羞赧的笑了。他站起身向她走去,离焱微笑着看他,没有说话。这一刻的梧山十分安静,只有轻柔的风在拂,半空里的桃花在坠,火红的梧叶在飘。
时光仿佛悄然凝固。太一不自觉放缓了脚步,明明是极短的一段路,却被他硬生生走了好久。他屏住呼吸,走的很慢,脚步很轻,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后来他回想起那些日子,只觉那一天的那一刻,是他漫长一生里,最接近幸福的时刻。
太一终于走到了离焱身前,离焱微笑着看他,将手里的酒坛递了过去,笑着问道:“喝不喝酒?”
太一不知道什么是酒,但还是将酒坛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他喝的太急,毫不意外的被狠狠呛了一嗓子。
辛辣的感觉自喉间传来,太一顾不得离焱在看他,捂住嘴就是一顿猛咳。离焱又是笑又是愧,站起身扶住他,替他拍背顺气,口里说道:“你这傻孩子,有你这么喝酒的吗?”言罢又叹了口气,“也罢,是我的错,竟忘了你从没喝过酒。”
太一咳了许久才缓过气,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离焱,眼里有着隐隐的水光,不知是不是方才咳出的泪。
他伸手拽住离焱的袖子,张了张口,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大人,你要去哪里?”
离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抬手将他满头的金发一顿乱揉,再拍了拍他的手,温言道:“说什么胡话。”
太一定定的看着离焱的袖子从他手中流走,不知为何更加难过,他抬头看向离焱,哽咽道:“可是我很害怕。”
离焱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少年,微微一叹。明明这个孩子同她相处的时日最短,却不知为何同她的感应最强。也许是天上那轮光团的缘故吧,那轮光团同她相伴最久,她的心念,它多少能察觉一些。
太一还在哭,哭到眼睛都红了,离焱被他哭的心疼,只得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抱着。少年伏在她肩头默默流泪,离焱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就这样过了许久。
太一终于不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哭的有些莫名其妙。离焱松开手看着他笑,太一更加羞赧,低着头不敢跟她对视。
离焱知道他是在害羞,笑着转过了身,好让他可以抬袖擦擦眼泪,整整被她揉乱的头发。
太一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番仪容,抬头望向离焱想要说话,却见她一袭红衣,黑发如瀑,眉目温柔,站在花叶纷繁的桃树下,仰头看着满树的繁花。
清风起,娇妍的花瓣摇摇而坠,离焱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接住一片坠下的桃花。粉色的花瓣落在她指尖,离焱望着那片花瓣,微微笑了。
太一看呆了。如鼓的心跳又起,他伸手捂住胸口,有些艰难的调整呼吸,不让离焱看出他的异样。
离焱在漫天落花中转头看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心绪,迈步走到她的身前,深施一礼,恭声问道:“大人,我能不能为你画一幅画?”
离焱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为何突然想为我画像?”
太一看着她金色的眸子,轻声道:“我想让金乌族的族人,世世代代铭记大人。”
离焱又笑了,她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她站在花树下微笑,太一看着她的脸,再次晃了神。他很快清醒过来,向后退了几步,折桃枝为笔,以桃花为墨,铺梧叶为纸,挥笔作画。
梧叶纸微微有些泛黄,纸上有个红衣的女子,孤身站在漫天的花雨里,拈花而笑。
太一搁下笔,怔怔的望着纸上的人,他知道此时应该捧起画纸送予离焱看,却不知为何再度开始落泪。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很快蒙住了他的眼,朦胧中他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踏着落花缓步向他走了过来,轻轻叹了一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
温热的触感自她掌心传来,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尚未化形前的壳中,温暖舒适感传遍周身。他闭上眼渐渐睡着了,睡的很香,眼角还挂着泪。
离焱俯下身,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她看向地上那副画,画中的女子笑意温柔,画的极好。
她不由得望着她笑了。画纸被她卷起,放到太一怀中。离焱看着沉睡的少年,眉头微皱,觉得他实在是有些瘦弱,化形一百年了也没能长好。她看了他很久,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
太一只觉自己睡了很甜的一觉,梦里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他想要听清楚,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那是个十分清泠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温柔,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太一,再见。”
睡梦中的少年睫毛轻颤,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离焱看着他脸上的泪微微一叹,不忍再看。她轻轻挥了挥袖,那瘦弱的金发少年离开了她的怀抱,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看着天穹上那熠熠的光轮,确认少年已经回去了之后,又转头望向东荒的方向,专注的看了很久很久。
许久之后,她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火梧树下,打开了一个匣子。一柄墨色的长剑安静的躺在匣中,她看着这柄淬炼了万年方成的剑,十分平静的握住了剑柄。
她握着剑最后看了一眼东方,微微一笑,决然挥剑。
自始至终,她没有向西方看上一眼。
清寂的梧山上空,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整座梧山骤然大震,无数山石滚落,溪涧轰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