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旭之不停地发着牢骚，言语中有些责怪自家公子多管闲事。戚乐并未在意，只是时不时地朝身后瞟上一眼，好确定秦旭之没有在这般不耐烦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把人给扔了。/p
觉察到戚乐的关注，秦旭之索性停了下来。/p
“怎么了？“戚乐回头问道。/p
“太重，扛着累。“/p
说着，将面无表情的阿初放了下来，她顺着秦旭之的力道站了住，有些不稳的自顾自地往前走，像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偶一般毫无自己的意识。/p
“噢...有去年春猎你扛得那头雌鹿重吗？“/p
戚乐的眼神扫过阿初瘦弱的背影，慢慢跟上。/p
“......李律的手艺不和胃口。“秦旭之在后回道。/p
言下之意就是，我饿了，扛不动。/p
“原来如此，那新府的厨子都不用请了，好给我省省粮食。“/p
说着，戚乐几步超过阿初在她身前站定，而阿初尚未反应过来，正一头撞入戚乐的怀中。/p
戚乐并未后退，仍站得笔直。/p
她亦未抬头，只是别开脸，将自己脏兮兮的脸颊和头发离了他月白的衣衫，而后绕过他，径直往前。/p
“闯了这般祸还不抓紧跑路，难道要等赵家那五个儿女一齐找你算账不成？或者...“/p
戚乐转身，大步走至阿初眼前，边退着步子边低头笑嘻嘻地询问。/p
“你身上还有什么更值钱的玩意儿赔给他们？“/p
阿初站定，垂眼淡漠却更坚定。/p
“我只有我自己。“/p
我只有我自己.../p
这句轻而自讽的话听在戚乐耳中，犹如一汪冰泉灌入心尖，瞬间冲破了那道寒冷的回忆。/p
七年前，他亦说过同样的话。/p
离开熟悉的地方，归回自己本该存在的地方。对他而言，确是真正独立的开始。/p
而面前这个人儿，瘦弱孤傲倔强隐忍，他看不懂她，却似乎隐隐约约有些自己的影子。/p
戚乐转身，目光不觉随她而去。/p
从步入花落那日开始，他从未有一刻像当下如此强烈地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p
秦旭之大步走来，看着阿初前行的方向提醒戚乐。/p
“宋家门前聚了好多人，宋父应该知道她惹的事了吧。这样回去，难道还指望宋家的人替她收拾这个烂摊子？“/p
戚乐回头看了秦旭之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p
她走得缓慢又迟钝，似乎每一步都是靠着以往的习惯而行，戚乐牵就着她的步伐也慢吞吞地跟着，导致走在最后的秦旭之在心底独自抱怨。/p
这哪里是走路，明明就是爬.../p
还未拐入宋家门前的那条道，便已听见一阵激烈的争执声了。/p
“不承认！？那为啥不敢叫宋尧松出来？你们说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什么断了一只胳膊不能动，宋尧松这来有名，啥时候断的我们村怎么没听说？他断了胳膊，你们的药咋地还能叫万草堂的买走了？就算是断了胳膊，他人高马大结结实实的，都两月了肯定早就好了！要不咋地打得我儿子！“/p
那妇人仍在喋喋不休，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没有太失礼地叫骂，只是想要逼宋尧松出来对峙而已。/p
待人群中有人瞧见阿初走来，瞬间又议论纷纷，大家的目光方转向她，便又听一尖细的嗓音带头似地吼了一句。/p
“是阿初！“/p
“那个小哑巴！“/p
“她刚烧了村头那房子。“/p
“啥？哑巴干的？“/p
“看着力气不大啊，不会吧？“/p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的！连别人家房子都敢烧，啥事干不出来？“/p
“对！尧松天天跟他在一起，指不定这事也是她干的，赖给人家！”/p
“她还拿斧子劈人呢！就是要杀人的样子！”/p
“没准儿就是她干的！”/p
“就是她干的！“/p
“对！就是这个是阿初干的！“/p
原本说的是赵家阿婆那件事，却不知怎么三言两语地一接，一群人硬是把这黑锅扣在了阿初身上。/p
那邻村来的几人也不知所以地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打扮像个男子的小姑娘木讷地杵在远处，失落且悲伤。/p
宋父见阿初这副模样，又听周围人说的几句话，这才知到她又惹了事，瞬间脸色更沉了些。/p
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吗？他想让她离开花落，离开自己的儿子，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p
这妇人一口咬定是尧松所为，尧松的右臂也确实已经好了，所以是不是他干的，自己心里也没有数。/p
况且这个阿初承了自己儿子一个救命大恩，不过是叫她认了这个伤人的事，料想以她沉闷的性子不会推脱，即使想要推脱，她不会说话，村里人又都认不得字，还不是任由自己将这罪名安给她？/p
“快看快看！那个京都的人跟在她后面呢！“/p
“我从赵家阿婆那过来看见这个戚公子了，还以为是干啥呢，走得急得呀！“/p
“想什么呢！又没相跟着！“/p
“你眼瘸了？没看见是跟着哑巴来的？“/p
“人家的房子就在旁边，不走这条道还绕着啊？“/p
又是一阵议论声。使得原本正要开口的宋父一见阿初身后的戚乐，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p
不过，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看着热闹又落井下石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