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萦绕着竹楼，小窗虚掩，淡淡的温柔的风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转了一圈，就又走了，竹桌上几碟小菜，邻家借来的几把小凳，老鹫鹰面前还摆了一壶烧酒。/p
几人坐了一圈，吃了一些，也剩了一些。/p
凳子很高，苦棘脚碰不着地，只等勾着荡来荡去，两只小手捧着一个猪排骨，吃了满嘴油渍，屋里全是他稚嫩童真的笑。/p
苦荆儿看着他渐渐变白的眼睛，胸前一窒，眼圈就红了，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趁机掩了泪水。/p
苦棘微微一愣，他垂着头，放下了猪骨头，说：/p
“姐姐，你又为我伤心了对不对？我能感觉到的。”/p
他恍然想起了什么，跳下了凳子，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宣纸，小心翼翼在地上摊开，笑道：“姐姐，你快看，我画的。”/p
宣纸上全是荆儿的画象，或许是视力模糊的原因，总是显得丑了，小孩儿却当宝贝似的指来指去，他记忆里的姐姐一定很美很美，可笔下的，却歪歪扭扭不成样子。/p
苦荆儿放下了碗，蹲了下去，她感受着弟弟满溢出来的快乐，然后忍着泪佯怒道：“姐姐给你买的笔墨纸砚，是用来识字的，你不用心读书，画姐姐的模样做什么？”/p
苦棘嘟着嘴，委屈的将画儿都收了起来，说：“姐姐，趁着我还能看清一些，就一定要画下来，不然和别人说你漂亮的时候，他们总也不信，而且，私塾的李先生也不教我了，那些笔墨用来画画正好。”/p
苦荆儿扶着他的额头，问：“你是不是又不乖了。”/p
苦棘扬起头，摆出了他能摆出的最坚定的模样，说：/p
“他让我背书，可我看不清嘛，他凶什么凶，我已经——我已经很用功了，我明明已经很用功了，他还凶，他还说我是骗子，还骂我懒，不过我没哭的，姐姐，当时我没哭的”话到最后，已经有了哭腔，苦棘扑进姐姐的怀里，将那封存已久的苦痛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最亲最爱的人面前。/p
应龙一拍桌子，拉起苦棘的手，吼道：“走，我去给你做主！”/p
苦荆儿正要拦，老鹫鹰却先拉住了她，吆喝道：“应龙，将我要打的那份也算上！”/p
应龙一出竹楼，便问：“那个李先生在哪？你受了的委屈，我给你做主，哭什么，你有种，真刀真枪的干他娘的，一个教书先生，不就认识几个破字吗？老子不识字也过了小半辈子，什么玩意儿？”/p
苦棘有些害怕，他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出去，应龙托着他，也不管他跟上跟不上，二人穿过羊肠般的小路，迎面便是一间长竹房子，耳边郎朗读书声、沙沙书页声不绝于耳，应龙抽出陨星剑来，又怕误伤了别人，转头对着苦棘说：/p
“你把那贼老师叫出来，我给他几拳。”/p
苦棘鼓足了气跑进去，应龙气愤难当，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那屋里一阵嬉笑，李先生拎着苦棘的后领，丢垃圾似的扔了出来，然后拍了拍手，正要回屋子。/p
“站那儿！”/p
李先生斜眼一瞟，手里戒尺一仰，也是一声怒吼，说：“呦呦，小娃娃，还请帮手了呢！”/p
苦棘看着迎面而来的戒尺，匆忙用手挡着，只听“啪”的一声，戒尺便打在应龙脊背上，断为几截，应龙混若无物，双手按在苦棘的肩膀上，说：“你还小，受些委屈受些苦不算什么，但这些委屈便受不得！”/p
应龙随手扯过李先生的衣袖，巨力将他脱倒地上，书生的管帽都掉在地上，嘴里大呼小叫，一脸狼狈。/p
应龙托着他扔在矮墙上，吼道：“这小娃娃看不清字，你可知道？”/p
李先生握着一把断戒尺，眼镜挂在鼻子上，拼命的往后挪，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妥，就点了点头。/p
应龙一拳轰碎了矮墙的半边，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p
李先生哆哆嗦嗦的，手里的戒尺乱挥，慌忙喊道：“不知道，不知道~”/p
“你连学生看不清字都不知道，还做什么教书先生？苦棘，你过来，你受过的委屈，今日就都打回来！”/p
苦棘慢腾腾的踱着步子，脸上阴晴变换，犹豫不决，手里的小拳头蓄势待发，终觉是没落下去，只是放声吼道：/p
“我真的用功了！”/p
回来的羊肠路上，苦棘跟着应龙，过去的苦楚都做了云烟散，他小跑着跟上了应龙，没几步就又落在后头，便又跑上去，说不出为什么，他明明可以跟在应龙屁股后面，可他却偏要和这个人并肩而行。/p
有几句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小孩儿眼里有了英雄，脑海里已经把英雄的轮廓用金光镶了边，这是多霸气的事儿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事儿，就用拳头说道理，这才符合少年心性呢。/p
应龙自然不知道小孩儿心里的风云变幻了，他看着路口的竹楼，说：“快到家了！”/p
苦棘卖力的点点头，正要走上去，便听到竹篓下的一声争吵。/p
“把你家的苦棘叫出来，老子这边儿占着理儿呢！”/p
苦棘看着竹楼下的三四个男人，领头儿的一副恶霸模样，吊着膀子，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p
苦棘他刚受过英雄般的洗礼，挺着小胸脯喊道：“我在这儿！”/p
恶霸儿才不管苦棘变了什么样呢，一手拽过他来，指着院里的两只小猪仔，说：“这小猪仔是不是我给你的！”/p
苦棘被推来搡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