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树下的柴扉院里，两扇薄薄的木门轻阖，一串银铃颤，金丝睡袍的老妇人慵懒走出，恰逢一阵风来，惊扰到树上的花儿，她抬手接落一朵，凑在鼻孔轻嗅，沁人的花香氤氲四旁，只博得她一笑莞尔。/p
接过丫鬟递来的水，稍稍润湿了眼睛，简单的束了长发，就看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孙女，端着一只长木耙蹲在鸡笼旁，把母鸡戳的下窜下跳，折腾了半响，她嘟着嘴巴，抱怨道：“没有蛋。”/p
一旁的小童急出眼泪，又是作缉又是打拱，脸都贴到地上了，“小祖宗，这样不行的！”/p
却在这时，楚奴狂翩然落地，一身织锦披风，大手一挥，喝道：“不下蛋就杀！”/p
小童委屈了，辩解道：“不是鸡下不了蛋，是——”/p
楚奴狂斜眼瞟到不动声色的星海，私下揣测半响，说：“那也杀！”/p
星海微微抬手，把霏霏招进怀里，霏霏探出个脑袋来，手指着鸡笼，说：“奶奶，这些鸡都不下蛋，趁早杀了吧。”/p
星海摇头，微微笑道：“你这样折腾，没有鸡能下出蛋来的，以后你听小童儿的，不准胡闹！”/p
楚奴狂小心翼翼的靠过来，说：“怎么能说霏霏胡闹呢？明明就是鸡不下蛋嘛，杀了也无妨！”/p
星海没理，接过一碗清粥，轻轻喝下半口，便放在一旁的丫鬟手里，说：“昨日的那件衣服脏了，这儿有我能穿的衣服吗？”/p
楚奴狂点头，拍掌数声，门外的丫鬟拍着队来，手里各端着衣装奁具，胭脂水粉，各各价格不菲，星海走马观花似的瞧，轻叹道：“不用这么精贵的，普通些就行。”/p
楚奴狂跟在星海的身后，她不喜欢哪一件，便扬手将丫鬟赶下去，“不精贵怎么行，就该精贵的！”/p
星海嗔怒道：“我偏要穿些普通的。”/p
楚奴狂微微一呆，又说：“普通的也好，我也一向喜欢普通的。”/p
这样走了一路，推开柴扉门，抬眼望去，端衣服的丫鬟排出老远，她轻轻一笑，随手拿起一件蝶纹纱裙，说：“就这一件吧！”/p
楚奴狂跟在身后，悉心瞧着星海的脸色，说：“这柴扉院里多没意思，我在皇城有一座府邸，假山绿水，还蛮大的，要不去那儿吧！”/p
星海拉着霏霏，手里拖着蝶纹裙纱，沉着头，没说话。/p
霏霏指着鸡笼，转过头来，问：“那儿有母鸡吗？”/p
楚奴狂：“有啊，那儿的母鸡乖巧的很，让它下蛋它便下蛋，不让下它便不下。”/p
霏霏手指着玉兰树，问：“那儿有这么漂亮的树吗？”/p
楚奴狂：“有啊，那儿有成千上万这样的树，要多漂亮有多漂亮，那儿什么都有，没有的我也能弄来，霏霏，你快劝劝奶奶，让她更咱们一起去！”/p
霏霏被说动了，摇着星海的手臂，撒娇道：“奶奶，去城里好不好，那儿比这儿好多了！”/p
星海柳眉一皱，瞪了一眼楚奴狂，然后弯下腰，揉着霏霏的脑袋，说：“去那里做什么？万一去了皇城府邸，遇到别的阿姨奶奶，谁可就要难堪了！”/p
楚奴狂一愣，猛拍大腿，说：“没有的事儿，若我做了那样的事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p
霏霏自然不知道‘阿姨奶奶’是什么意思了，看着楚奴狂急的一蹦三尺高的模样，也就笑了，说：“那我也不去了。”/p
楚奴狂瞪圆了眼睛，只要说服霏霏，事儿就成了大半，他弯下腰来，拉起霏霏的小手，说：“皇城的府邸什么都有，霏霏，你不是想吃糖吗？那的糖能堆成山，风筝也有，还有一片大花园，专门供你放风筝，厨子也是最好的厨子，一年都吃不出重样的，床是天底下最软最舒服的，你真不想去？”/p
霏霏又被说动了，眼里焕发奇异的光彩，蹦跳着说：“我去，我现在就去。”/p
楚奴狂将她推向星海，说：“那你快劝劝奶奶，奶奶要是不去，咱们就都去不成了！”/p
这次的诱惑实在太大，霏霏也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死死的缠住星海，撒泼胡闹的起劲儿，楚奴狂在一旁摇旗助威，折腾半响，星海终于是松了口，轻叹道：/p
“那就去吧！”/p
楚奴狂激动的也顾不上体面，脚踢着小童儿的屁股，喊道：“快去准备马车，拿我的剑去，挑最好的马来。”/p
小童儿屁颠屁颠的跑远，还没出柴扉门就跑了回来，俯身抱起鸡笼，兴高采烈的哼着歌儿，楚奴狂空打了几拳，沉沉的吼道：“还不快去，要这些鸡笼做什么？”/p
星海独自走进屋里，床边的素帷拖地，窗沿处尚有霏霏采来的野花，也将近枯萎了，她怅然的叹了口气，端坐在妆台，拿起一旁的妆粉眉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女人的眼光挑剔的很，只几眼便看清了岁月的痕迹，她知道自己老了，眼睛泪水莹莹。/p
她感觉肩膀上一暖，连忙抹了泪，匆忙离开时，手却被抓住了，楚奴狂悄无声息震碎了铜镜，笑道：“胡思乱想些什么？”/p
星海坐在床边，背对着楚奴狂，说：“我老了。”/p
“我不是也老了吗？正好班配呢！”/p
星海起身离开，愤愤道：“你这样油腔滑调的，我不喜欢！”/p
楚奴狂微微一怔，他漠然阖眼，双手攥拳，拼尽了毕生狂气，“我油腔滑调都留不住你，那你喜欢什么，忠厚老实吗？”/p
“或许、或许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