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外传来些许喧嚣声,孙敬诚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了看窗外,只见昏暗的火光下,街道上似乎有许多人影在晃动。
孙敬诚所处房间是在二楼,所以视线不为墙壁阻挡,能够看到墙外的街道。
街道上人影幢幢,有咿咿呀呀的说话声,似乎有许多人在说着什么,但孙敬诚听不懂,因为这是在罗马国的国都,他听不懂当地人所说语言。
关上窗,他回到书案边,用东西将烛光挡住三面,使其只照亮书案,而所谓书案,只是孙敬诚用中原的名词对这个高脚写字用具的代称。
在罗马国,人们都是垂足而坐,所以用的都是高脚坐具、卧具,自然就没有类似书案的用具,这让周国使节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在中原,正式场合垂足而坐是很无礼的行为,但在这里,他们只能入乡随俗。
孙敬诚坐在高脚坐具上,继续伏案疾书,要将在罗马国的所见所闻汇总起来,回国后好上呈御览。
他身为兵部职方司官员,官职为职方员外郎,掌地图、城隍、镇戎及四夷归化之事,若有外国使节抵达,他和同僚官员要将其所说国内山川、河流走势绘制成舆图,然后将其国内风土人情汇总、一起存档。
如今孙敬诚身处万里之外的罗马国,当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解罗马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大概的山川、河流走向,这也是他此次岁使团出使的主要任务。
在波斯国时,孙敬诚就收集了不少“情报”,甚至还将波斯国都泰西封的城内景像画了下来,以便让天子及政事堂诸公对这个极西之地的大国有一些直观的了解。
现在,使团在罗马国都君士坦丁堡(音译)逗留期间,孙敬诚也画了不少素描,将城内主要街景和建筑都画了下来,以便回国后上呈天子御览。
此时,他看着案上的一张张素描,不由得对这个汉时称为“大秦”的国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罗马国的历史悠久,据说当年是个名为“罗马”的城邦,然后通过合纵连横,联合或者吞并其他城邦,形成了一个国家,然后不断击败外敌,扩张国土。
据说罗马国极盛时疆域十分辽阔,只是因为对方的度量衡和中原不一样,所以孙敬诚不清楚对方国土之大能大到何种程度。
极盛时的罗马国,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设东西二帝分别管辖,由此看来,那时的罗马国疆域确实很大。
到了后来,大概是中原永嘉之乱的时期,极西之地的罗马国也动荡起来,正如晋都洛阳沦陷、琅邪王司马睿于江左建康重立朝廷那样,西罗马国亡于蛮夷,只剩东罗马国苦苦支撑。
数百年来,罗马国(东罗马)君臣一直想要收复失地,一如晋廷想要北伐中原那般,但蹉跎数百年都难以实现。
原因有很多,首先,罗马国边境的蛮夷部落常年入寇,以致于罗马国官军疲于奔命,自顾不暇。
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罗马国和东面的波斯国相互攻伐,使得罗马国无法集中兵力西进收复失地,即便所有进展,也因为国力无法支撑导致得而复失。
罗马国和波斯国的纷争持续数百年,期间有过和谈,却依旧阻止不了战火重燃。
到了十余年前,波斯国内出现变故,重臣篡位,一皇子外逃至罗马国,竟得罗马皇帝看重,嫁女不说,还派兵协助女婿复国。
自此,两国总算握手言和。
在孙敬诚看来,翁婿之间的情谊,始终要给国家利益让步,正如战国时的秦晋之好,不代表秦晋两国就相安无事。
但这极西之地的“秦国”、“晋国”要如何相处,与皇朝无关,上万里的距离,使得皇朝不可能干涉两国事务,所以只要能和这两个国家正常开展海贸即可。
仅以这个目的来看,使团此次出使可谓大获成功,波斯国和罗马国的国君,都愿意和皇朝开展海贸,也欢迎中原海船前往他们国家的港口进行直接贸易。
东、西之间虽然有万里之遥,但海上航线古来有之,孙敬诚也是靠翻看古籍才知道,数百年来,多有中原海商来到这极西之地做买卖。
所以他觉得接下来皇朝要扩大海贸并不会太难。
海贸事宜,具体由市舶司和南洋贸易公司操劳,使团顺利完成使命之后,回国复命即可。
想到这里,孙敬诚有些激动,思乡之情愈发强烈,但他知道这事急不得。
海船往返于东西之间,耗时要将近一年,还得看风信,即便是单程出航,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如今是冬天,他们即便明年年初就能启程回国,也得先经过波斯国,在那里,要等到秋天风信起,才能扬帆出海往东方而去。
如果一路顺风,船队要到后年夏天才能抵达中原,再经陆路前往长安,怕是要夏末秋初才到。
若真是如此,这一来一回,就是四年,他们出使的时候是大周明德五年,回到中原时就是明德九年。
想着想着,孙敬诚的思绪飞到了万里之外的中原:四年光阴,也不知道家中情况如何了。
又不知,中原如今是何等模样,是天下依旧太平,还是....
没一会,孙敬诚的思绪被窗外传来的喧嚣声打断,那喧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吵,他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却见街道上火光大作。
有许多人汇聚成队伍,拿着火把在街道上行走,边走边高声喊着什么,似乎是口号,亦或是叫骂。
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