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就跟江慧嘉没有太大关系了,她只是一个被临时拉过来的“针线娘子”,虽然她这一次缝的不是衣服,而是人体。
但对此时置身在悬壶堂内的众人而言,她也就只能是个“针线娘子”,仅此而已。
其余人等显然也没指望她还能继续做什么,她这边刚一完成缝合工作,紧接着张大夫就接手了。他小心地在创口表面敷上了淡褐色的药膏,江慧嘉嗅着气味,这膏剂里应该有地榆、白芨、三七、仙鹤草等药物成分在内,用在此时是对症的。
她眉心还在突突胀痛着,本来做这样一个简单的缝合并不会给她身体造成什么负担,可这一次的情况却显然有些不同。这眉心突胀的情况,在她前世,在她发病后期,她是经常经历的!
江慧嘉上辈子死于绝症,又穿越重生了一回,本以为这是上天恩赐,这辈子得到的是一个健康的身体。她都做好了迎接一切困难与落差,好好珍惜新身份,认真再活一世的准备了,哪想如今竟会再度遭遇如此变故?
莫非即便是穿越而来,上辈子的那个古怪病症也依然如影随形,跟着过来了?
那她再活这一世又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又是一个等死的结局?
江慧嘉心中微微沉重,但奇异的是,她竟然并没有惊慌恐惧。
她竟还有余暇思量:“不对!前世,这样眉心胀痛的情况,是在每一次病发后才会出现的。可如今,我没有病发!”
她每病发一次,全身气血就会逆行一回。
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可怕状况,如果是发生在寻常人身上,只怕这人早就死过千八百回了。
而江慧嘉的幸运之处在于,她不但有一个针法精绝的祖父,能在她每次发病时为她针灸压制,她祖父那边也还有好几个非常了不起的同门。
是师叔祖们各出奇招,再加上江老爷子常年不断的针灸,这才使得前世的江萱,即便是在病情最重的后来几年,也依旧能够满世界地跑,不但熬过了一次次病发,还能在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健康的好人一样。求医、行医、与名医们论证,接诊各种病患,一步步探索医学的奥秘。
这种种经历,不但丰富了她的知识、眼界,更锻炼了她的心智、毅力。
她面上微现苍白之色,这却是眉心胀痛导致的。旁人还以为她这是因为缝了那样血淋淋的伤口,心里后怕才变了脸色。张大夫那边正给伤者敷着药膏,又在缝合创口上重新包扎。其余人或关注张大夫,或关注伤者,也有看向江慧嘉的。
杨公就惊叹:“真缝好了!”
他却不知,即便是在西方,外科手术发展之初,西方的大夫们也同样是从不亲自操刀的。他们只做理论指导,真正动手的竟往往也是屠夫、裁缝之流。
因此缝合伤口实际上虽然不可能真的像缝衣裳那样简单,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裁缝缝伤口也成了可能。
江慧嘉并不惧怕这样程度的暴露,因为以她的身份——一个胆子很大“女红很好”的小娘子,救急的情况下能缝好这样一个伤口,这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了点,可是从理论上、逻辑上,它是说得过去的。
只要不让人怀疑到更深入的地方去,江慧嘉还是愿意尽可能地顺着自己心意来做事情。
毕竟她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隐藏医术,万事总有一个开头,有了这一次的经历,日后她再表现出对医术的兴趣,又或拿出医书来钻研,就又多了一个理由。至于其他人的眼光,管得了那么多,日子还过不过了?
杨公还在担忧又愧疚地说:“倒叫小女娃娃受了累……”
旁人见着江慧嘉脸色不好,都露出几分理解的神情来。这才对嘛,好好一个小娘子,真能缝了这样血淋淋的伤口还面不改色,那才叫不对呢。
江慧嘉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杨公不必做此想,人命关天,但凡能帮上几分,就是小女的大功德了。”实在是眉心胀痛得厉害,她不能显露出自己的病症来,却尽可以在此时露出虚弱模样,这还免了她再飙演技。
要知道在前世的时候,她还曾作为助手跟着世界顶级的神经外科医师给人做过开颅手术,虽然那时候只是助手,并非主刀,可她毕竟是上过开颅手术的手术台的。她连开人脑袋的事情都做过,又怎么可能惧怕这样一个小小的腹部缝合手术?
但如今身份不同,她在这个时候露出虚弱的样子来,反而是必要的。
她又问:“只是伤者又陷入了昏迷,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其实伤者是已经休克,陷入了濒死状态中。只不过古代中医并没有休克这样的说法,所以江慧嘉只说伤者是昏迷。
这个时候,西医的做法是注射肾上腺素和输血,但中医显然不可能这样做。
而在中医的名词中,这时候伤者的情况应该叫做“亡阳”。
江慧嘉不是不知道亡阳,只不过作为一个“外行”,在没有“入行”之前,她当然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
此时张大夫已经为伤者重新做好了包扎,他就看向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沉声道:“思源,去熬一碗人参附子汤来。”
刘思源脆声应是,忙就往里间跑。刘老爷子颤巍着身体接过了张大夫的位置,取了银针,一边手起针落,一边道:“此时伤者亡阳,便当回阳救逆。人参附子汤功能回阳救逆,主治肢冷脉微,亡阳虚脱。”
他行针与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