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舒尧跪在阶下,只觉得浑身发寒,却听陛下怒火滔天:“舒尧,枉费朕信任你这么多年。你告诉朕,你星夜带兵去垱葛寨究竟是做什么?”半夜在巫山被叫起来,任谁都没有好脾气,贵妃嗔怪了几句,陛下只得任人伺候换上了黄袍。
舒尧额头扣地,言辞恭敬:“禀告陛下,舒尧只是带禁卫军为民除害,却不想意外发现了垱葛寨上竟然有人私藏兵器,陛下明察。”本来是提前计划好的一出针对素家的的大戏,怎么这会儿风向有变?舒尧一边御前答对,一边在心里想把这事理顺。
“父皇,有人胆敢在金陵城外私藏兵器,私自养兵,只怕是狼子野心,不可不查!”豫王已经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次事件将素家一网打尽,何况既然舒尧的人已经当着严进的面发现了兵器,那么这件事情怎么可能轻轻放下。
不能,也不许!不管是站在朝堂的争斗局面上,还是站在家国大计上,这都不是一件可以容忍的事!素渊身为朝廷柱石,一代肱骨,世代深沐皇恩,怎能做出如此贻害国家的事!更可怕的是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动机。
北宛重兵,大户皆有当年燕国一般养部曲的习惯,但是这些年渐渐仿照南齐的制法,金陵越加太平。为了缩减开支,很多人将部曲撤了,就算是有私养部曲的,也是有规定限制的,不得超过二百人。军候有资格在府中驻扎私兵,但是名额人数都受到严格的管制。那么素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等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素家有什么样的动机需要动用如此多的武力?素家背着皇家在这深山中到底做得什么阴私诡事?从前有听说素家一向不太平,素岑素渊甚至是素家那个父皇亲封的图嘉郡主都曾经遭遇过刺杀。这样想来,素家如此自危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为何要把私兵养在城外的山上,大大方方向父皇请了旨登记养在府里,一来便与管理,二来加强防备,岂不更好?
“豫王殿下真是神通广大,就连刚刚从现场回来的末将也只知道有人在山上私藏了兵器,豫王殿下竟然知道有人在山上私自养兵?殿下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严进这话已经不大客气,他一向是谨言慎行的,少见这样当场发作,何况对方还是陛下最器重的儿子。
陛下的目光扫了扫严进,严进从前是天子近臣,宁璃臻太子开府时便赐给了太子做太子少保,身上同时挂着禁卫军统领的差事,也算是把金陵最有力的人手交给了太子。当时宁璃臻势弱,性子又谦和,边关豫王已经南征北讨军功赫赫,便把严进这等众臣放在东宫镇宅。
可是没想到就是当初看似羸弱淡泊的宁璃臻竟然在几年之内熟悉政务,既与各位大臣相谈甚欢,又在民间有“牡丹太子”的美誉,一日日还间接离素家、楼家越来越近,这才不得不使陛下要小小打压一番。
不想后来竟然出了受伤的事情,从此身体受损难当大任,虽然作为一代帝王陛下并不愧疚,但是心里确实有几分遗憾。对于眼前的豫王,更有了几分憎恶!
坦白来说,若是宁璃臻康复如初,陛下也不会突生父慈。但是他不再健康,陛下就将这账算在了这个与宁璃臻夺嫡中最有威胁的豫王身上,也算是迁怒吧!
宁璃臻方才受难,豫王党就迫不及待上书要陛下废黜宁璃臻,改立豫王为太子。奏折甚至牵扯出太子宁璃臻非长又非嫡,虽然养在皇后膝下,实则不过是卑下之人所生。且久居京城并无建树,而豫王殿下守土河山,将来一定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开拓明君!
陛下南取南齐之心人尽皆知,因而言官以此为豫王美言,希望告诉陛下:只有选择了豫王这样战功赫赫的皇子,才有可能继承陛下的心愿,完成吞并南齐的夙愿!
可是他们忘了,陛下肖想南齐半辈子,被众臣拦了大半辈子没做到的事,怎么在他们眼里豫王要做就会这么容易?
豫王,他如此年轻!莫非朕,已经老了?陛下在心里无数次地这样问自己。近来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吃睡皆不安稳,常常梦魇想起从前的故人,莫非朕是真的老了?
陛下拉回思路,看着眼前即使跪在眼前也野心勃勃充满yù_wàng的儿子,心里突然有一种难言复杂的阴郁之感。这个儿子,年未三十,竟然已经戎马多年,功勋卓著。
当初为什么打压的人是宁璃臻,而不是他?他们二人究竟谁才是该被敲打的人?
陛下阴郁的目光落在豫王身上,素渊微微瞥过,嘴角轻轻抿出一条若有若无的弧线。
“舒副统领,你在金陵率禁卫军大肆奔袭,将军纪法度置于何处?知法犯法,如何容你?朕从前念你大义灭亲,密告有功,特赦你罪。而今,你的所作所为实在难恕。”陛下开口已然是问罪了,任由在场的都知道禁卫军的规矩是五千之下只要掌管兵事的豫王同意就可以,但是在场的人顾忌这把火可能会烧到豫王身上,于是人人缄默不言。
舒尧一愣,她知道今天这事已然脱离了初衷,只是事到如今仍然不明白陛下为何不肯严查垱葛寨,为何不肯严查素家?既然暂时没能拉下素家,那么如果能拉豫王下水,也算是功德一件。毕竟素家也不过最多位极人臣,而真正与清河王争皇位的只能是豫王。不能本末倒置嘛!
于是舒尧手里紧紧攥着腰间的豫王府的执令,在陛下面前强加辩解道:“陛下容秉,舒尧自知触犯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