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我待,他怕龙口村认识不到时机的重要性,天一冷,东西做出来也晚了。
不得不说,他的到来还真是兴师动众,不但得到了安书记和兆庆的充分重视。
消息一经走漏,对于整个工艺品厂的工人们,乃至其他的村民们都是一场不亚于“伟大领袖去世”或是“撤销人民公社,实行大包干”一样级别的重大新闻。
工人们都干不下去活儿了,得到消息的村民也陆续赶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村支部办公室外。
男人们簇拥在玻璃窗户前往里张望,还有些人骑在树上,坐在墙上,从高处往里张望。
更多的女人、老人、孩子坐等在办公室外的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榆树下,等候着最新消息,谈论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而屋里,看着八摞厚厚的钞票,安书记则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他一个劲地嘟囔“这么多钱,这么多钱,都是我们的?”
至于兆庆居然发愁了。
“宫灯、石雕花篮和长城烟灰缸都卖光了?这也太快了。村里剩下能干的人,勉强也就四十来人了,招人是能招,关键是卖的最好的这两样都是要技术的活儿。那些人的技术还是差一些的。我总得先保质量啊,其他的那些小东西倒还好说……”
洪衍武皱眉,“表哥,能不能想想办法?比如说,有些步骤能不能用机器代劳,钱不够我可以出。关键是天一冷,游客就少了,错过去太可惜。”
兆庆却摇头,“买切割机是个办法,可眼下不赶趟啊。只能从人手上想办法……”
他说到这里,忽然转头冲向安书记。
“爹,我要从咱们旁边的两个邻村找人行不行?他们那儿过去不也有石匠吗?”
安书记听了点点头。
“是,你这个倒是个法儿。过去修金皇陵的活儿虽然主要是咱们村担着的。可后来这片都被城里的大户买走当坟地,坟户也就多了。那两个邻村都是新坟户,跟咱们村的石匠学过艺,后来还帮咱们修过陵。倒是可以去问问……可,可咱们村儿的人会不会有意见?这不用自己人用外人……”
洪衍武一听,赶紧撺掇两句,给安书记吃定心丸。
“安书记,这是哪儿的话,雇外人怎么了?雇外人,那也是给咱们村拉长工啊,那是咱们整个村子的杨白劳。何况我最了解群众了,老百姓什么不会,就是会听话。凭您的权威,只要以村委名义宣布,保证没人反对。”
“当然,强制是不能持久的。可都已经挣到钱了还怕什么?待会您一宣布咱们这几天赚到的数目,再宣布年底全村分一部分钱,到时候人人有份。那大家都得了实惠,谁还能不念您的好?这点事,对您的权威造成不了损害。话说回来,也只有让老百姓得到实惠,他们才能永远听您的话,服您的管。这不就是咱们的初衷吗?”
“嗯,有道理。”
安书记终于绕过弯儿来了,不由感叹。
“他三外甥啊,还是你脑子明白。今后就一句话,我当村里的家,兆庆当厂里的家,你就当我们的家。干吧,就照你说的干,干成了我在山顶上给你立塑像!”
洪衍武却当场一个寒颤,头一次碰上了不敢应的事儿。
“别别,大叔,我……我谢谢您了,这折寿啊!您还是让我当凡人吧……”
就这样,没过多会儿,外面的大喇叭也宣布了村委会的最新消息。
安书记按洪衍武说的,让兆庆通过广播,不但公布了产品卖出了八千块的现金,也宣布了再招工的消息。
这等于提前实现了兆庆当初要把工厂规模扩大一倍的许诺。
而且最后还宣称,年底结算如有盈余,会拿出一部分给村民们分红利。
这哪一条不是重磅消息啊?
村民们沸腾了,群众们激动了。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全忍不住要欢呼了。
大家都似乎看到了灿亮的钱币在眼前闪烁,每个人似乎都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远景。
可是很快,半是惊恐,半是质疑的声音,又开始在村委会办公室外的大喇叭下来回传递着。
“这是真的吗?不可能吧?”
“我没听错吗?一定是听错了……”
说实话,这不怪大家如此反应,因为穷人之所以贫穷,就是长期以来他们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而这一次,许多人只不过参加了一次大会,就得了这样美好的消息,他们都觉得如同神话般地难以置信。
于是鉴于这种情况,安书记、兆庆和洪衍武不得不一出面了,他们从屋里走出来,当众又宣布了一次刚才通报的消息。
而这一次,消息确定引起的振荡决不亚于一场风暴。
村民们情难自已地古榆树下喊叫,大笑,欢呼,就像是打赢了一场世界大战。
是的,这样的场面如果在今天,或是出现在影视剧里,肯定会给人过分夸张的感觉。
但这确实符合贫穷逻辑的,正如突兀而来的百万、千万、或亿万元钱能够使富人疯狂一样,八千块同样能够使这个年代,一村子的人激动不已。
洪衍武突然感到有点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喜庆的场面居然有点让他心酸。
让他想起了当初自己为了赚点小钱,押运烟草甘心和牲畜家禽相处在同一车厢的时候,也想起了他第一次吃到烧鸡,连身上挨了一刀都置于脑后的没出息。
他不由把视线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