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浚把李榆拖进厢房,看了李榆好一会儿,才生气地说道:“我叫你入关,你坚决不干?今天这个局面都怨你。”

“你们才该把山西的担子挑起来?我给过你山药蛋良种,我问你,你种的山药蛋在哪里?”李榆也气愤地问道。

“你以为几车山药蛋就能解决问题,荒唐!官府收税只认白银、米麦,有几个老百姓愿意花功夫种你的山药蛋?”张道浚厉声回应,随后拍了拍李榆的胳膊,放缓语气说道,“你不应该向士绅发火,本乡本土的乡亲遭难,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啊,土地兼并自古就有,山西的情况更复杂。”

张道浚细细讲解道:山西土地兼并与税负过重有直接关系,大明开国之初定的民田税赋并不重,一般缴三升、五升亩出,山西情况却不同,由于支持过蒙元察罕帖木儿父子,田赋竟然要缴一斗五六的亩出,税赋之重居北方各省之首,与支持过张士诚的苏松之地相差无几,而苏松之地亩产三四石,山西土地贫瘠亩产仅石余,再加之山西宗藩多、战事多,苛捐杂税自然也多,民生艰难可想而知,既使中等之家也难保家业。百姓迫于生计,或出卖土地另谋生路,或投充到大户人家沦为佃户,但大户人家也不容易,山西这地方吏治极其腐败,贪官、刁民欺压良善成风,种田本无利可图,如果家中又无人做官,田越多越容易引来祸事,所以山西人并不热衷土地兼并,而对经商感兴趣,大灾之年,大户肯拿出粮食收买田地确实是做好事。

“山西土地兼并确实不严重,只要大力降低税赋,使耕者种得起田、守得住田,再取消所有优免,实行绅民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解决起来也不难,”张道浚侃侃而谈,最后盯着李榆的眼睛,语气严肃地说道,“效仿丰州实行地方自治,事权与税权同时下放,这是解决山西目前危局的最好办法,朝廷肯定做不到,而你做得到,我说过老天会逼你入关的,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张道浚是大地主,自然向着士绅说话,如果按他说的办,山西得救了,丰州却被推到前面和朝廷硬扛,我该不该信他的话?李榆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子玄兄,我可以支持你们拒缴田赋、加派,但涉及到出兵必须经丰州两府一院一法司会商,我向归化写信,你也把士绅召集起来商量个主意,你告诉他们,自己不争气我也保不了他们。”

“你是大东家,关键时候就得出头。”张道浚大笑而去。

李榆独自在屋内踱步思考,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处理政务的料,干不好的事还是让别人干吧,他伏案开始给大统领府写信:山西灾情严重,已到崩溃的边缘,而朝廷视民如草芥,至今无动于衷,山西乃丰州近邻,如果糜烂势必祸及自身,丰州必须不惜代价援助才能稳定大局,敬请诸公尽快议出章程,并派代表与山西士绅协商,入冬前必须解决流民问题,此事关系数十万人生存,绝对不可拖延。

李榆又给王昉写信:山西士绅有意自治,这对解决地方问题确实有好处,但自治的关键在于制衡,丰州人不是给地主老财看家护院的家丁,容不得他们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公民党必须派遣得力人员主持山西党务,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形成与士绅分庭抗敌的局面,以实现山西内部的制衡。

李榆派人把信送出去,随后叫上白显志去了绛州——高一志神父身体不行了,可能来日不多,来趟山西一定要去看看老人家。李榆前脚一走,张道浚马上威胁士绅,大东家这几天下到地方视察灾情,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再拿些粮食出来,至少熬出来的粥要插得住筷子,谁扫了联防总局的面子,谁就立刻滚蛋。

几日后,丰州商会副会长李建极、银钞局知事沈守廉、工建司知事韩霖、课税司知事范永斗、大法司断事郭林生到达太原,李榆和白显志也匆匆赶来会合,这里面除了沈守廉,其他都是山西人,而且手握军、政、商、司法大权——李建极一再声称李榆是曲沃李家的人,而且按辈分算,还是他的同族远房侄子,李榆又混成了山西人。

平阳会馆内,张道浚也组成了强大的山西谈判代表团,各州府身家百万以上的头面人物全部到场,还请来三位大佬级人物压阵——前大学士、东林党老党棍永济人韩爌、前宣大总督武乡人魏云中、前总理东南五省剿贼军务保德人陈奇瑜。三位大佬中前两个被罢官还乡,后一个剿贼失利曾被议罪戍遣,不过人倒架子不倒,在老家山西还是声名赫赫,山西巡抚宋贤和山西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进了大堂也得向他们行大礼。

今天的谈判对手是丰州官员与山西士绅,一方武力强悍想打谁就能打谁,另一方根深叶茂能在地方上呼风唤雨,官府夹在两强之间最尴尬,不但说不起话,还得当众挨骂——张道浚这帮地头蛇首先发难,指着宋贤一伙痛骂朝廷无所作为、麻木不仁,置民于水火而不顾,苛政毒比蛇蝎,说到伤感处还要嚎啕大哭,似乎他们家也饿死了几口人。

山西士绅边骂边看三位大佬的脸色,韩爌肯定是被忽悠来的,老人家已经七十多了,耳聋眼花脑子还不好使,嘴里反复只说几个字“朝中有奸党”,魏云中、陈奇瑜也学着前辈的口气说“朝中有奸党”。士绅们受到鼓励,骂得更起劲,扬言大明既然是个奸党朝廷,那以后休想指望他们再缴一个大子的税钱。大明开国两百余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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