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重复着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没了力气才停下来,阿初亦不做声,等待着婆婆口中的故事。/p
半刻之后。/p
“我在这里啊...待了有五十多年了,从嫁给我的丈夫...离开我的家乡开始,从一所小茅屋...到现在这个家,我记得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我为他生儿育女,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他,我们相依为命...穷...却过得很幸福...可惜这个幸福啊,好像就不是我们的。“/p
她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了起来。/p
“那一年...西北战乱...他被征了兵,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眼泪啊...没有用的...再撕心裂肺...还是一样的结果,老五还在怀里...话都不会说...我不能倒下...我得撑起这个家。于是啊,我眼睁睁地等了四十年...四十年呐!他再也没有回来...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阿初...他再也不会回来了...“/p
这呜呜咽咽地悲泣声回荡在屋内,穿透了阿初心中的柔软,还有那一丝感同身受。/p
仿若心尖被刺穿之后,再一针一针地缝合一般,那种无以言表又字字含泪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p
待那婆婆渐渐平静下来,阿初为她拭泪的袖口已然尽湿。/p
“人呐...没了盼头,哪里还有活路呢...我该做的...都做完了,这里有他的影子...有他的味道...我就想啊...我就待在这个屋子,一步都不出去了...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只有这里....是我和他的家...阿初啊,你说...对吗?“/p
阿初无言,不知如何回答,甚或避开了婆婆询问的目光。/p
那婆婆忽然止了泪,呵呵地笑个不停,随后扭了脸落寞一句:/p
“我的孩子都成了家...我却没有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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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p
阿初抱着双臂走在来时的路上,长夏的徐徐夜风,此刻却带着冬日刺骨的凛冽打在她的脸颊。/p
回想着婆婆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她总觉今日的婆婆与往常迥然不同.../p
像是心中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却又不知这个疙瘩是什么,如鲠在喉,难以言喻,更多了些隐隐的不安。/p
想到这里,阿初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迟疑片刻之后,还是迈步又折返了回去。/p
她有些担心,即便婆婆已经熟睡,即便自己明日被发现之后必会引来责骂,她还是无法就这样回宋家。/p
“阿初!“/p
身后,宋尧松从一颗矮树后钻了出来,他满脸倦容,披着一件外衣笔直地站着。/p
“我等了你一个时辰,还不回去吗?“/p
阿初转身,愣了住。/p
“我知道你担心赵家阿婆,知道那个晏先生的一句话会更叫你担心,所以一见你把梯子挪厨房那,就猜到你要偷偷出来了。我一路跟着你没有进去,以为你一会就会出来的,谁知道等了这么久,差点儿睡过去。“/p
宋尧松边若无其事地说着,边一步步走近,只手将外衣披在阿初肩上,强迫性地按着阿初的肩膀。/p
“你要是再不回去,我现在就去把赵家的人叫来,不!把全村的人都叫醒,叫他们都来看着阿婆,让你好好睡上一觉,好吗?“/p
听着这种另类的讽刺,阿初试图挣脱宋尧松按着自己的左手,却发觉他的力道很大,越是挣脱,越是让自己更贴入他的怀中。/p
“或者,我再打折这只胳膊,好叫你可以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还能知道在你心里头,是阿婆重要一些,还是我重要一些?“/p
阿初对上他的视线,并不妥协。/p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p
宋尧松一改往日的神态,眼中透着一股强硬的霸道,可阿初亦是如此,僵持许久,他又将话说得软了一些,好言好语劝了半刻,又佯装自己在外头待了许久不太舒服,终是将阿初拉了回去.../p
而这一步退让,却叫她后悔莫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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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巳时。/p
戚乐正起了床,伸着懒腰打开门后,却只见李律一人站在大门口往外瞧着,不见晏承安和秦旭之的身影。/p
“公子。“/p
李律听见动静回了头,脸上却带着些可惜和同情,叫戚乐顿觉奇怪。/p
“怎么了?“/p
戚乐走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个时辰途径这里的人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些。/p
“......那个摔了腰的婆婆不在了。“/p
“不在了?“戚乐还未反应过来,再一问,才讶异道:“什么不在了?什么意思?“/p
“呃...就是...没了...“李律补充道:“方才有个人来请了先生去看,老秦跟着去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看外头这样子,大概是传遍了吧,公子要去看看吗?“/p
话刚落,只见戚的他眼中亦无波澜。/p
“不了...“/p
李律跟着噢了一声,也没再开口。/p
本来就不熟,有晏承安在那就行了。/p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p
而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晏承安回了来,紧随其后的秦旭之一进门,便开始愤愤不已。/p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儿子!人没了不见掉泪!只顾着争了!“/p
“争什么?“李律问。/p
却不见秦旭之回答,只气地蹲坐一旁。/p
“先生?“李律只得换了个人问,他确实也很好奇。/p
这时,戚乐缓缓开了口:“一切可换得银子